孫傳庭讓白廣恩鎮守糧倉，是看重他的能力，也是對他的信任。

    白廣恩來關中，是為了立功，好東山再起。

    他對於鎮守糧倉之事，心裡其實並不滿意。

    相比於待在後方，他更希望上前線與賀人龍交手，參與瓜分賀人龍的錢財。

    白廣恩待在洛川一個多月，整日無事，本以為就這樣無聊到戰事結束，沒想到賀人龍居然派兵主動殺了過來。

    聽了來人稟報，白廣恩不驚反喜，不過他臉上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沉聲詢問，「賀人龍來了多少兵馬，督師的援軍何時抵達？」

    「回稟將軍，具體多少人馬，還未探知。不過叛軍要留下足夠兵力守衛甘泉，督師判斷奇兵至多四千人左右！」信使回道:「督師以給王撫軍下令，抽調一萬兵馬南下增援將軍。算時間，他們應該在今日黃昏前就能抵達！」

    白廣恩聽後，心中有了底氣。

    他是邊軍八總兵之一，並不懼怕賀人龍。

    白廣恩握緊雙拳，內心有些激動道:「回去稟告督師，有本將在，必保糧倉不失！」

    他話音剛落，幕僚陳顥匆匆進帳，急聲道:「將軍，方才巡哨回來稟報，發現一股叛軍，正往山谷而來！」

    白廣恩眉頭一挑，「來得好快！立刻擂鼓聚將，準備應戰！」

    ……

    高進庫、李元胤兩將，領著近四千人馬，繞過富縣後，便不再隱藏蹤跡，直接走洛水谷地，迅速向南推進。

    延綏軍哨騎在前，四處出動，為大軍張目，密密麻麻的披甲兵，一邊往嘴裡塞乾糧，一邊行軍，隊伍綿延數里，極為壯觀。

    將旗下，主將高進庫昂然騎在馬上，聽著宋山介紹。

    「前方五里，出河谷向東三里，便是秦軍糧倉！」宋山說道。

    副將李元胤道:「松錦大戰，白廣恩獲罪降職，心裡必定憋著一口氣，想要戴罪立功。我軍奔襲，他必不畏懼！他是軍中宿將，邊軍八鎮總兵之一，高將軍可有把握！」

    高進庫神情堅毅，「松錦大戰，白廣恩麾下精兵損失殆盡，如今他率領秦軍時日尚短，將不知兵，兵不知將，自是無法完全發揮出實力。白廣恩不過無牙之虎罷了！況且此戰於我延綏鎮而言，不勝即死，就算他真是頭老虎，我等也要拼死破之！」

    李元胤等將聞語，神情一振，當即有人振臂大呼，「不勝即死，拼死破敵！」

    高進庫看了諸將一眼，士氣可用，他朗聲道:「大軍加速向前，直取敵將糧倉！」

    當下四千將士向南急行五里，然後離開大道向東，很快便有哨騎稟報，山谷前方有大谷敵軍攔路。

    山谷前方，一片空曠地帶，三千秦軍擺開了陣勢。

    秦軍佛朗機炮在陣前一字排開，火炮之後是三列鳥銃手，他們雙手斜持鳥銃，神情冷峻，恭候延綏軍到來。

    在鳥銃隊後，秦軍刀盾手執盾成牆，盾陣後長槍犬牙交錯。

    在如林的長槍之後，則是秦軍弓箭手，他們手拿長弓，腰懸箭袋，正原地活動著筋骨，以防身體被凍僵，開戰後拉不開弓。

    這時寒風呼嘯，吹得旌旗獵獵作響，山谷前秦軍大陣，一片肅殺。

    秦軍大旗下，白廣恩騎在戰馬上，看著遠來的延綏軍，露出蔑視的目光。

    方才斥候已經探知，來將並非賀人龍，而是其麾下部將高進庫和李元胤。

    這讓白廣恩有些不爽，他與賀人龍算一個輩分，賀人龍不親來，也該派遣高傑，讓兩個小輩領兵，著實有些看不起他了。

    在他身旁，幕僚陳顥不知他想法，神情緊張的注視著，前方出現的延綏軍。

    「將軍，叛軍人數不少！」陳顥神情凝重提醒一句。

    白廣恩冷哼一聲，「叛軍奔襲而來，士卒疲憊，本將以逸待勞，兼援兵黃昏前便能抵達，有何懼哉？」

    身邊部將笑道:「將軍之言有理，卑職看來，這是賀人龍給將軍送來的功勞！」

    白廣恩聞語大笑，「哈哈～賀人龍好人吶，知道本將被降職，正需軍功官復原職，他便送來件大功，本將該謝謝他！」

    說話間，白廣恩用鼻孔遠眺，看著前方集結的叛軍。

    若是賀人龍親來，他還有些警惕，高進庫、李元胤什麼檔次，或許不等援兵趕來，他就能夠將叛軍擊潰。

    「先生覺得本將能否在黃昏前……」白廣恩話說到一半，微微皺起眉頭。

    「將軍有什麼不對！」陳顥疑惑問道。

    白廣恩搖搖頭，揚鞭指著延綏軍，「建奴常用的手段，並不稀奇！傳令，讓後隊立刻脫甲，讓前軍穿上！賀人龍的屬下也就這點本事了！他們不過與流賊交戰而已，本將在薊州，防禦的可是建奴鐵騎！」

    白廣恩這話不假，賀人龍主要戰績，不是打李自成就是打張獻忠，很少與八旗交手，而他白廣恩作為邊鎮總兵，長期與八旗交戰，兩者對手完全不同。

    雖說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躲在城內，看著八旗縱橫劫掠，但他防的是八旗卻不是假話。

    在秦軍這邊準備時，延綏軍進入戰場後，迅速布陣。

    兩軍都是明朝軍隊，皆是以步軍為主，沒看見什麼馬軍。

    李元胤騎馬到陣前，手搭涼棚眺望秦軍陣形，只見秦軍前方，有著數量眾多的佛朗機炮，炮後則是排列整齊的火槍手。

    李元胤惟恐看錯，仔細觀察一陣之後，麻利地拔動馬韁，飛馳回到中軍。

    「高將軍，白廣恩在陣前布置了大量火炮和鳥銃手！」奔到高進庫面前，李元胤沉聲說道。

    高進庫微微皺眉，「孫傳庭頗為重視火器，據說到關中後，首先便是整頓器械，淘汰了一批不堪用的火炮、鳥銃，命工匠嚴格控制火器質量。本將聽人言，孫傳庭還要組建火車營，看來傳言非虛！」

    李元胤道:「秦軍火器頗為兇猛，不若與我們，眼下如何進攻？」

    高進庫掃視前方一眼，「此戰只許勝不許敗，大帥拿銀子養著弟兄們，今天到了大家拼命的時候了。我等偷襲秦軍糧倉，孫傳庭必調援軍增援，不想被夾擊，就得豁出去，讓重步頂著火炮和鳥銃衝上去！」

    李元胤想了想，沒有更好的辦法，他當即拔刀喝道:「高將軍所言不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我等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擊破眼前之敵！」

    中軍大旗下，延綏軍諸多將校被感染，頓時紛紛拔刀，高聲嘯叫，「有死無生，誓死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