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說時光如梭，時間像流水，一眨眼就會從眼前飛快流逝而去。

    但對此時的張知琴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從簽完了莫煙的病危通知書和一大堆手術同意書之後，直到現在，時間僅僅過去了半個小時。

    但張知琴卻覺得比自己二十七年的人生還要漫長。

    「怎麼還沒出來？」

    張知琴第n次站起來，走到手術室前，看著門上紅色的手術燈，握著拳頭，來往踱步。

    「是啊，怎麼還沒出來？我聽別人說剖腹產很快的，幾十分鐘就能做完，怎麼煙煙做了那麼久？」

    郭淑嫻也站在手術室門前，轉頭想找丈夫，卻找不見人，不由地罵了一句：

    「要跑出去抽菸，關鍵時刻一點用都頂不上！」

    見張知琴在那兒垂頭喪氣的，郭淑嫻忍不住沖兒子抱怨道：

    「我就說讓你勸勸煙煙，懷孕了就好好休息，可你不聽，你看看，現在好了，出問題了！流了那麼多血，我的孫子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啊！」

    郭淑嫻和很多五十多歲的大媽一樣，遇事就喜歡抱怨幾句，念叨幾下，要是平常張知琴都是低頭挨罵，不敢忤逆母上，但此刻他卻霍然抬頭看著自己的母親，眼中帶著血絲：

    「我只要我老婆能保住就行了！其他的都無所謂！」

    郭淑嫻一愣，旋即大怒指著張知琴：「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她呼出一口氣，頓了頓，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如來佛祖觀音菩薩我兒子亂說的，請你們保佑我兒媳和孫子，我們兩個都保，都保！」

    見母親的眼眶都有點紅了，張知琴愣了一下，抬手扯了扯自己的白頭髮，「對不起，媽，我太急了。」

    唉，郭淑嫻嘆了口氣，這時出去買水和食物的李麗和芳芳回來了，兩人一人提著一個大口袋，方小樂過去幫忙，給眾人發水和吃的。

    現在都中午了，大家還沒吃飯，呆在這裡的人顯然都不可能現在走，肯定要等到莫煙出來。

    但看這情形，莫煙的情況顯然比普通剖腹產的孕婦要複雜，指不定要等多久，大家現在也沒心情出去吃飯，於是方小樂就讓李麗和芳芳出去買水和乾糧，先填填肚子。

    張知琴見狀，這才想起剛才莫大姐進手術室前叮囑自己要招呼過來的親友，可自己已經慌了神，完全就忘到了腦後。

    他連忙幫著方小樂幾人把水和吃的發給其他人，然後怔怔地走到角落裡坐下。

    方小樂走過去，坐在他的身旁。

    「方哥，你說，莫大姐如果不找我，她是不是會過的更好？」

    張知琴沉默許久，忽然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

    方小樂不解地反問道。

    「莫大姐那麼漂亮那麼能幹，我這麼丑又不會做事，連她懷孕了我都照顧不好，如果她找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是不是就不用受現在這樣的苦了？」

    張知琴看了看依舊沒有動靜的手術室，抱著頭，痛苦地說道。

    方小樂想了想，緩緩問道：「你知道莫姐以前有一個差點結婚的男朋友吧？」

    張知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個，不過還是點點頭。

    莫煙曾經對他說過她和那個渣男前男友的事，兩個人都已經在舉辦婚禮了，卻被莫煙發現新郎居然在舉辦婚禮的酒店裡出軌，

    莫大姐就直接把這渣男的出軌視頻在婚禮上放了出來。

    張知琴當時聽得目瞪口呆，心想這果然是莫大姐的風格，以後打死我也不敢出軌的。

    不過，現在想起來，那種自己配不上果決能幹的莫大姐，是自己的無能才讓她現在躺在手術室里受苦的念頭就愈發強烈了。

    愧疚的情緒堵在胸口，讓張知琴覺得心裡憋悶無比。

    「既然你知道莫姐那麼漂亮又那麼能幹，那你知道莫姐為什麼會選你嗎？」

    方小樂又問道。

    張知琴迷茫地搖搖頭。

    其實他經常都在想，這麼漂亮和能幹的莫大姐，肯定不缺優秀的男人追求的，可她為什麼偏偏看上了自己這個憨憨呢？

    「其實莫姐和林瑤很像，莫姐被男人欺騙過，但她依然相信世上有好男人，依然會跟隨自己的內心去追求她想要的愛情，

    林瑤從小父母離異，在討好別人的小心翼翼中長大，但她還是會勇敢地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業和感情，

    她們都是優秀和完美的女人，而我們，也許並不完美，但我們可以成為她們身旁的大樹，讓她們疲憊的時候可以依靠一下，

    等她們休息好了，又能繼續完美，所以......」

    方小樂看著張知琴，微笑道：

    「莫大姐選擇了你，是因為她想依靠你，這個時候，就是她最需要依靠的時候，你是那個完美女人身後的男人，所以你得支棱起來啊！」

    張知琴聽得目瞪口呆，良久，他抬起雙手使勁摩擦了一下臉頰，把眼睛裡的眼屎都給擦出來了，他連忙用手抹掉，倏地站起來。

    「方哥，你說得對！我老婆是最完美的女人，她選了我，那我就得支棱起來！」

    張知琴挺起胸膛，不再垂頭喪氣，拿起電話在醫院附近的餐廳定了一個桌，然後讓自己的父母和舅舅舅媽，以及李麗和方勝男先去吃飯。

    最初幾人還不肯，但張知琴說莫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來，手術結束後說不定還會更忙亂，我們要輪流去吃飯，不然到時候肯定頂不住。

    幾人覺得有道理，這才聽從勸告出去吃飯了，舅舅舅媽是一家人，來幫忙是親戚情分，自然有張松和郭淑嫻去接待，

    而李麗和方勝男純粹是來幫忙的，張知琴特意對她們表示了感謝，說後面一定請兩位姐姐吃大餐。

    隨後張知琴把飯店地址告訴了母親郭淑嫻，讓她帶著幾人去飯店。

    見兒子突然間鎮定了不少，做事變得有條不紊，郭淑嫻有些驚訝，也有點欣慰，連帶著她自己也沒那麼急躁了，帶著李學可和李麗等人出去吃飯。

    等她們出去了，醫院裡還剩下張知琴、芳芳、林瑤和方小樂，林瑤忽然攬住方小樂的胳膊，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輕聲道：

    「老公，我不是完美的女人，你才是完美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