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多,文定鎮這個小鎮迎來了新的一天,晨曦之下的空氣帶著些涼意,深呼吸一下大概還能聞到露水的味道,也許這便是人們所說的「吸收新鮮空氣」中「新鮮」的來源。
街道上的人不算多,清清冷冷的,除了開早餐店的人已經打開了店門準備做生意,其他店鋪都還沒有開。
這是小鎮和城市最明顯的分別。小鎮甦醒得總是要遲一些。
因為他們的時間會過得慢一些。
時間過得同樣地慢的還有此刻的黃翅搖和溫故知。
兩人雙目相對了有半分鐘,一時間竟無人開口。
「汪汪汪!」
路邊不遠處傳來了狗吠聲,將黃翅搖喚回神來。
她先是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六點三十五分。
還有十幾條溫故知發來的信息。
和五通溫故知打來的未接電話。
黃翅搖不由自主地將手機反轉,雙手不停地來回搓著手機的背面,眼睛左右的瞄了幾眼,隨後把視線轉回溫故知,小心翼翼地問:
「溫總,雖然很冒昧,但我可以先上你的車再跟你解釋嗎?」
儘管黃國建已經出門上班了,但黃翅搖還是擔心再過不久左鄰右舍就會開門做生意了。
到時候無論她和溫故知有多清白,傳到父親耳里也會變成是偷情了。
溫故知終於開口講了他看見黃翅搖後的第一句話。
「好。」
他接過了黃翅搖手上的行李放到後座,再打開了副駕駛的門,護著門框讓黃翅搖先進去,才自己回到駕駛位上。
「你沒事吧?」
他沒有急著開車,而是先問了黃翅搖的情況。
看慣了溫故知平時光潔淨白的臉,現在看到他那冒出了胡茬的下巴和有些烏青的眼底,黃翅搖不禁有些擔心。
「溫總,你是直接從青安開車過來的?你等了很久嗎?」
「你先回答我,你有沒有事?」
黃翅搖被溫故知有些強硬的語氣窒了一下。
「我沒事了。對不起,溫總。」
糟糕,他好像覺得是被她耍了,所以有些生氣了。
昨天晚上和媽媽聊完天之後,黃翅搖累得不行,直接就睡著了,連手機都忘了把它重新開機,早上又趕著出門,開了機之後就一直沒有留意過了。
誰曾想一出門就能見到溫故知,既像在夢中,又驚覺自己昨晚忘了跟溫故知解釋清楚。
確實,留下了「假,救我」這三個字之後就找不著人,第二天又看到她完好無缺,任誰都會覺得她耍了溫故知一頓。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她只是想讓溫故知知道自己是被迫發那一段話的,不希望他當真,不然自己就沒有機會在知新科技工作了。
怎麼辦。
黃翅搖情不自禁地抓了抓胸前的安全帶。
「我不是在責備你,你不要怕。」
溫故知嘆了一聲。
「我只是,擔心你。」
黃翅搖正抓著安全帶的雙手一頓,隨即抓得更用力了,連指甲都陷入了掌心。
「先走吧。你是不是要回循道?我送你回去。」
黃翅搖看著後視鏡里自己的家漸漸遠離,然後完全消失。
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此時終於踏實了些。
溫故知則是先說明了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我看到你回復我的那幾個字的時候,我差一點就要報警了。但是仔細地重新看了下你發的第一段話,你說是因為家庭原因,我就猜你會這麼說大概是跟你家人有關,所以應該不是有什麼生命危險。」
黃翅搖心想,說不定的。
要是再關久一點,或者她更混沌一點
她輕微地晃了下腦袋,試圖讓自己不要再陷回之前的精神狀態,把注意力集中回溫故知的話中。
「但是,羅妥曼昨晚突然打電話問我,說想送一份薄禮給你,來答謝你帶她去玩,該送什麼好。」
薄禮?
一聽到這個詞,黃翅搖就警覺了起來。送信這件事會是羅妥曼安排的嗎?但按照媽媽分析的那樣,她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老實說,我一向不喜歡羅妥曼。明明那天算是不歡而散的,我不信她這種人還會送禮給你,我怕她會對你不利。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但我還是忍不住查了你家的地址連夜過來找你。」
「現在看到你安然無恙的,我就放心了。所以你現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黃翅搖的心情被溫故知的話弄得有些忽上忽下的。既慶幸他沒有因此而生氣,又對於這幾天的經歷有些難以啟齒。
但最終她還是一五一十地向溫故知說了。
說完以後,車裡靜默了許久。
黃翅搖試圖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假笑了幾聲:「哈哈,是不是很像電視劇一樣。」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溫故知將車速放慢,緩緩開口。
「沒事了。現在你已經自由了。」
黃翅搖微微搖了搖頭,卻也不說話。
她離自由還有很遠的一條路要走。
溫故知繼續說道:「你父親可能只是以他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來做著對你好的事。雖然有些偏激,但我相信他是真心想你好的。你們好好溝通一下,總會慢慢理解對方的。」
「不像我,我連和我父親溝通的機會都沒有。」
黃翅搖本來想反駁的,但一聽到溫故知後面這一句,心裡一哽。
「溫總,你父親」
「私底下叫我名字就好,你不用這麼客氣的。」
意識到溫故知是想要轉移話題,黃翅搖頓了頓。
「這不合適吧,你除了是我老闆,還是蘇謹的表哥,直接叫你名字好像不太合規矩。」
「規矩只適用於上下有別和私人範圍以外。」
前面剛好紅燈,溫故知把車停下後,側過頭來望著黃翅搖的雙眼,眼帶笑意。明明此刻的溫故知不如往日般乾淨清爽,卻比任何時候的他都要溫柔。
黃翅搖望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溫故知向黃翅搖靠了過來,和她大概只有一尺的距離。
兩人的氣息相互靠近,在將近交纏在一起前散了開來,若即若離,又依依不捨。
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輪廓。
「私底下,我們是朋友。」
「不是嗎?」
綠燈亮了,溫故知恢復了正常坐姿開車。車子加速向前,黃翅搖半個身子抵著椅背,在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後,將身子轉到另一邊,望出窗外。
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和溫故知變成朋友的。
「朋友」這一個詞是從哪裡開始提出來的呢?
是上一次濕地公園的時候嗎?
不,或許更早。
是在那一次循道紀念花園的「花園建談」後。
那日的鳳凰花異常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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