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笑道:「既然你沒有辦法融入到集體的協作當中,我就給你個獨立於大家的差事——跟在我身旁打打雜什麼的。」

    「什、什麼?!」一個不小心,吳二滿竟然破音了。

    蘇青鸞失笑:「怎麼?在我這兒幹活這麼嚇人嗎?放心我不吃人,也不做人肉包子。」

    「……」原本因為不能光明正大偷懶的吳二滿,被蘇青鸞這種離奇到離譜的比喻嚇得有些臉色蒼白。

    不過蘇青鸞就好像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臉色一般繼續說道:「不用等明天,今天你就轉崗,抽調人手的事情你不用操心,現在開始去做零工吧——先去把屋子裡那些罐子都搬出來吧。小心一些,打碎了可是要讓你照價賠償的,畢竟我制定的罐子都是有數的。」

    這些罐子不是別的,正是接下來這一批果子醬要裝進去的罐子——不過在裝果醬之前,蘇青鸞還是要把這些瓷罐子放在水裡面高溫煮開兩刻鐘。

    當然這活兒不用蘇青鸞自己動手干,而是有人代勞——比如新上崗的跑腿小工吳二滿。

    因為雖然說是「小罐子」,積少成多畢竟有些體積和重量,再加上表面十分圓潤光滑,吳二滿不敢太過漫不經心,就怕摔碎個把的,讓他賠償,於是不得不一手四隻,把四隻罐子敞口夾在手指中間。

    這樣兩隻手都如法炮製,一次就可以轉運八隻罐子。

    蘇青鸞就看著吳二滿一趟又一趟地折騰,不叫人過來幫忙,也不說讓人停下來休息。

    這場景讓原本對吳二滿心生不滿,偏偏抓不住把柄的那些工人覺得簡直是心情舒暢。於是他們乾脆把吳二滿這邊兒當成西洋景兒來看,幹活都更加有趣味了。

    其他人是有樂子可以看了,不過作為「樂子」本身的吳二滿可是一點兒都樂不出來。

    準確地說,他現在有點兒欲哭無淚——別說是偷懶了,現在屬於在蘇青鸞的眼皮子底下幹活,甚至連稍微怠慢一點兒都會被覺察。

    更何況,現在吳二滿這個工作的位置是一個什麼都要乾的雜工,只聽從蘇青鸞一個人管理,什麼工作都是獨立在眾人之外。

    這也就是說,吳二滿職責範圍之內的工作如果出了什麼紕漏的話,他甚至沒有辦法把責任推到別人的頭上。

    至於找時機偷懶,那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活兒就那麼多,而且就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即便蘇青鸞離開的時候,吳二滿可以稍微偷懶一些,不過到頭來,那些活兒遲早也得他做。

    不想被開除的話,就不能放挺兒不干,所以即便是偷懶也沒有用。

    然而吳二滿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偷懶摸魚混過來的,哪裡受得住這麼「嚴苛」的對待?不過半天的時間,被迫「全負荷工作」的吳二滿就感覺渾身酸痛,頭昏眼花,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原地昏睡不醒。

    當然,這並不是蘇青鸞故意苛待他,這種程度的勞動,只不過是和尋常人持平——甚至可能還要輕鬆個一二分。

    奈何吳二滿這種常年幹活頂多也就用上四五分都算是「十分努力」的人,你讓他莫說是努力到十成十的程度,即便是七八分,也讓他足夠「累死累活」了。


    所以這一天工作結束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回家抱著年紀很大的老娘開始訴苦,說他在蘇青鸞那兒多麼多麼慘。

    沒說兩句話,被嫁出去偶爾回來娘家看看的大姐逮個正著,又是吃了一頓排頭,不敢再抱怨了。

    吳大妮也是心累。

    原本她是嫁到了鄰村的,不過公公婆婆死得早,她那個弟弟就是個混不吝不爭氣,她放不下年紀愈發大了的母親,就和丈夫一起把戶籍遷回來花溪村了。

    不過吳大妮畢竟是嫁出去的,而且丈夫也不是倒插門的上門女婿,於是兩人就同吳老太太家分開在村裡的兩處,這樣偶爾吳大妮還能回娘家照應一下自己的母親。

    結果她一進門就聽到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在屋子裡撒潑打滾,說自己不想去「蘇記」那邊兒幹活兒了,太苦太累了。

    「你放什麼屁!」吳大妮雙手叉腰,氣不打一處來,「我都聽說不止一次,你自己偷懶兒害得整個小組都被你拖後腿!你少跟我吹鬍子瞪眼好像是被冤枉了一樣,到底偷沒偷懶,你那個德行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嗎?!」

    吳老太太心裡也是有些重男輕女的,只不過一則她年紀太大,體力跟不上,即便大女兒教訓小兒子,她也無能為力;二則這幾年家裡都是大女兒操持實在不容易,她就算是要護著小兒子,卻也不好太過分。

    於是老太太拄著拐杖,顫顫巍巍想要給兒子說情。嘴巴還沒張開,先被吳大妮給按回去了:「娘誒你可別再護著這個小崽子了,別看他現在這個可憐勁兒,偷懶的時候一個頂倆!」

    吳二滿又不服氣了:「我哪裡偷懶了?你沒看到今天我光是忙前忙後了?」

    「那是你自己主動的嗎?」吳大妮冷笑,「還不是人家蘇娘子好心,沒有辭退你,還給你找個輕巧活兒。」

    「那叫什麼輕巧活啊!」

    「隨便搬幾個罐子,清洗清洗怎麼就不算輕巧活兒了?」說著吳大妮擺擺手,「你趕快別在我眼前晃,煩得慌,我要做晚飯了。」

    「我不吃了!」扔下這句話,吳二滿就跑出去了。

    要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吳二滿這種平時渾水摸魚的懶散人,正常人是絕對看不上了,要說他平時交好什麼人,也都是多少有點兒問題的。

    比如胡老六之流。

    當然,說這兩人是什麼肝膽相照的兄弟那是說笑了,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人的確是十分投緣的酒肉朋友——當然,也止步於酒肉朋友而已。

    昏暗的內室,胡老六看著眼前一酒盅接著一酒盅,好像是要把自己完全泡在酒里的吳二滿,有些心疼自己的酒還沒沾嘴,就被眼前這人喝了個底兒朝天。

    偏偏對方很明顯是完全想要把自己灌醉,而且現在已經有點兒神志不清了,所以吳老六隻是「嘖」了一聲,趕快搶過來一口酒先喝到嘴裡。

    「我說吳老弟,你別光是喝悶酒啊,有什麼不痛快的,倒是和老哥哥我說道說道,老哥哥我給你出個主意,你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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