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表情罕見的有些木然。

    身為大魏太祖的他，幾百年前征戰滅妖開疆拓土，什麼沒聽說過什麼沒見識過，可今天，他真的覺得自己是開了眼了。

    忽輕忽重的海水就不說了，有誰見過兩名王者交手，忽然有一條普通鯨魚誤闖過來，嚇得噴出一道水柱，攪亂了夏翼對水柱的操控？

    然後沒過多久，又有一條鯨魚誤闖過來，一水柱把徐福的分身給頂飛了？這真是拿命噴水！

    騙經的上限在曹操心裡不斷爬升，在某種情況下，這甚至接近於上古記載中的言出法隨，一點都不像是一種一星聖魂。

    在欺騙方面，比較有名氣的是三星的瞞天過海、四星也是曹操自己的望梅止渴、五星的指鹿為馬。

    但對比起來，好像都不如單純的一星騙經好用。

    騙經，簡直包羅萬象！

    甚至包括動作！遠方的兩個騙子，就時不時貌似寫字，其實一個字沒寫，來虛晃對手！

    戰場分成了兩面，一面是分身的交手，一面是本體的互騙。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曹操看得頭疼，閉上了眼。

    ……

    夜色在你一騙我一騙中悄然褪去，當第一縷陽光傾灑在海平面之上，大海終於恢復了平靜。

    夏翼所有分身都已破滅，公侯將相寧有種乎等聖魂也已解除，面色發白地站在海平面上。徐福同樣收回了三魂分身，站在他對面。

    不凌空飛行，意味著他們的聖魂之力剩下的不多，每一滴都是珍貴的，海水的漂浮力也要借用。

    夏翼的目光仍舊堅定，徐福的拼命勁頭卻已消散了大半。

    在認真起來後，騙經的對決兩人平分秋色，而修為的差距，讓夏翼必須用軌道之疾彌補上，多消耗一份聖魂之力，導致兩人的聖魂之力非常恰好地同時消耗殆盡。

    但沒借用任何外力，兩人的戰鬥卻勢均力敵，代表著自己恐怕永無機會再為三個弟子復仇！

    自己已經數十年沒有存進，夏翼卻是一天一個實力，下一次遇到他，不，不能再遇到他了，會死。

    果然，星空流浪才是我徐福唯一的歸途了嗎？徐福臉上露出像模像樣的可悲，戰意又有滑落。

    夏翼卻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

    剛恢復不多的聖魂之力在手中無中生有出一把鋒銳的長劍，他持劍邁步，走向徐福。

    海水划過臉頰，徐福臉上勾勒出一絲苦澀，將桃木劍握在手上。

    「純以修為而論，你比我還有所不及，代表你體質不如我。對比三魂的強度，你也略輸我幾分，我若自爆三魂，絕對能給你帶來短時間難以痊癒的創傷。」他說道。

    夏翼腳步不停。

    徐福繼續道：「我的桃木劍法同樣是七階掌握，在聖魂之力消耗殆盡的情況下，你我肉身相搏，勝負仍然是五五之數。」

    「總而言之，即使你真的拼死殺了我，也要受些難以痊癒的傷，大大耽擱你的提升速度，在始皇陛下即將歸來之際，會很麻煩。」

    「即使如此，你還要殺我？」

    夏翼揮劍以作回答。

    徐福抬劍招架。

    呯的一聲，海水從兩人腳下呈波濤狀向外排開！

    「你記得被你練成不老藥的幼童準確數目嗎？」夏翼忽然問。

    「11378人。」徐福緩緩道。

    「晚上能睡得著嗎？」

    「最初輾轉，後有好轉。」

    夏翼道：「我四十歲那年吧，剛到六星修為，有一次去拯救一個人族部落，去晚了，到時那部落的十萬多人已經全部中了鼠役術，長著大牙，向我們撲了過來。

    那一天，我殺了上萬人，直到現在想起來還如同噩夢，是我心太軟，還是你心太狠？」

    徐福沉默。「是我心狠。」

    「那就好。我再問你，在你先前以我三個弟子威嚇我時，我便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在今日斬殺於你，即使遭受重創。而你的三個弟子確確實實死於我之手，你現在卻沒有拼死一戰的心態。

    是我心軟，還是你心硬？」

    徐福這次沉默得更久，徐雨的死狀不停在腦海中回放，那聲悽厲的『仙師快走』，更是反覆響徹。

    「是我心硬如鐵。」

    「那就好，我老擔心自己會被稱為聖母啊，之類的，明明那一萬多個孩子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明明當年殺的那些人都已經轉化成了妖族……」夏翼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不知何時靜靜躺在海底的兩本黑皮書倏忽間消解。

    一本是武道總綱！

    一本是拳經！

    反饋成精純的聖魂之力，回到夏翼的體內，一瞬間軌道鋪成！

    夏翼的劍芒立刻鋒銳無數倍！

    徐福深吸口氣，面露釋然。

    桃木劍瞬間斷成兩截，只來得及微微側身，夏翼的劍芒便在他胸口划過，帶出一道血箭！

    有聖魂之力和無聖魂之力的差距極大，徐福握著半截桃木劍，靈巧招架，卻也在短短五秒間被夏翼斬成了血人，噗通跪在海中！

    面朝大海，俯臥下去！

    夏翼長劍下刺，洞穿心臟！

    身體機能逐漸停轉，徐福的三魂從體內升騰而出，卻竟沒什麼悲傷與憤怒，看著戒備的夏翼與瞬閃出現的曹操，長長一嘆。

    「先前你問我我是否確定暗中誅殺妖神轉世身這一命令是始皇陛下所下，我不確定。這道旨意，是趙高轉達給我的，它其實和始皇陛下最初禁止我二煉不老藥的旨意衝突，但我卻選擇相信了。」

    「或者說……我騙了自己。」

    「長生久視啊……」

    「到頭來，一場空罷了！」

    三道魂沒有發動攻擊，挨個發出感慨，其中一個忽雙手一托，騙經之書又現，笑道：「但在騙經的對決上，終究是我贏了！連自己都騙的我，怎麼會輸給你呢？」

    他翻開最後一頁，寫著：【夏翼以為我不知他暗中藏有的喚聖書籍，認為勝券在握，忽略了我以術士策隱瞞的半成聖魂之力】

    夏翼沉默以對。

    三道魂哈哈大笑，以他們的強度，不遭受攻擊，理應能維持半個時辰以上，現在卻似鬼魂立地成佛一般，隨著大笑，以極快的速度消散在天地間，再無任何痕跡！

    曹操低頭看向徐福屍體：「最後時刻，選擇安然求死，倒也有幾分氣概，可惜……走錯了路！」

    騙他的，也是假猴妖神嗎？

    夏翼看著徐福屍體，卻忽然雙手一托，托出騙經之書，翻到最後一頁看了看，忽然重重撕了下來。

    讓這頁消散在天地間。

    「就當是他安然求死吧。結束了，天也亮了，回去吧。」

    曹操卻分明看到，在夏翼撕掉的那頁中寫著：【戰意漸消的徐福在夏翼的質問下生出了求死之心】

    他陷入沉默，望著漸漸沉入海底的徐福屍體竟不知誰真誰假。

    操……真的很討厭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