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
稍顯昏暗的天空飄蕩著零散的幾朵白雲,說明著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廣闊的黃綠色平原上,一條銀帶般的小河蜿蜒曲折,幾輛馬車就順著小河邊緩緩往前移動著。
這是許一衣他們準備從皮爾森返回洛林鎮搭上的商隊,由於許一衣現在傷還沒好,瑞恩的實力在他看來又太差,所以他們就跟著這個商隊一起走了。
一般的盜賊和野生動物都不會向這種大商隊出手,雖然各自的理由不同,但結果卻一樣。
不過商隊不會承接一些來歷不明的同行人,好在瑞恩認識護衛商隊的傭兵,而且出手也大方,商隊的頭領也就沒說什麼。
許一衣小心的移開枕在自己肩膀上的伊妮德,活動了一下身體。
這次傷勢的恢復過程中,由於母體的大幅度進化,對身體的侵蝕再次擴大。之前先是替代了部分神經,後來又和骨骼開始融合,但現在許一衣發現母體已經開始融合肌肉了。照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他就會變成只有外面這層皮是人類,而內在全部變成藤蔓的怪物。
如果常人的話早就擔心鳩占鵲巢了,不過詭異的是許一衣的第六感卻告訴他這是好事。
許一衣也考慮過阻止這一過程,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世界的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危險,有這麼一種快速提升實力的方法,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
另外,他隱隱發現自己和母體並不是簡單的共生關係,而是更深層次的糾纏,他甚至有種感覺母體本來就是他的一份子。
「你在想什麼?」
坐在他對面的艾麗卡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正靜靜的看著他。
「我發現這個世界遠比想像中的還要危險。」
許一衣後背靠在沙發上。
「這就是你讓我練武的理由?擔心我?」
艾麗卡藍寶石一樣的眼睛靜靜的看著許一衣。
「不,我只是想做個實驗。」
許一衣搖搖頭。
「……我就知道。」
艾麗卡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車隊中間,一輛通體染成白色的馬車側面的窗口被掀開,露出兩個年輕白嫩的貴族少女面容。
短髮少女貝絲好奇的注視著許一衣他們的馬車。
「你說他們是什麼人?」貝絲眼中充滿好奇的問著同伴,「你說有沒有可能是私奔?就像騎士傳記那樣。
貴族小姐和守護騎士陷入了愛河,但貴族家的父母卻不同意,但這並不能阻止相愛的兩人,在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他們兩個相約離開了那個家。」
「不可能,哪怕有私奔的時候還帶著另外女人的。」另一個長發女孩艾琳似乎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她手指輕輕繞著發梢,愣愣的看著遠方的小河,慢慢的陷入出神狀態。
「哎~!真沒意思。」貝絲撇撇嘴,無聊的向著周圍看了看,「就沒有什麼刺激一點的東西嗎?你說是吧,艾琳?」
可等了許久都不見同伴的回話,一轉頭卻發現對方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算了。」貝絲心裡嘆了口氣,自己的這位朋友這段時間正在被家族逼迫,準備讓她嫁給一個有名的花花公子。
要是嫁人的是她,也肯定不情願,但對這一切卻沒什麼好辦法,她們這些貴族小姐別看表面風光,錦衣玉食什麼都不缺,但代價就是家族需要你的時候,你就必須站出來。
伸手攬住艾琳瘦小的肩膀,貝絲也陷入了沉默。
艾琳有些茫然的把視線移向貝絲,不知道這個多愁善感的閨蜜又想到了什麼。
和貝絲腦補的完全不同,艾琳其實對這場婚姻並沒有多少不滿,之前她得到的消息來看,對方家族只剩下他一個,她只要嫁過去就是男爵夫人了,這比她之前對自己婚姻的猜測最好的還要強上不少。
只不過另一個理想她是不能實現了。
「哎~!」艾琳嘆了一口氣。
她的外祖父當年是個有名的商人,在經商的四十年裡幾乎把幾個王國都跑遍了,也因此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艾琳從小就是聽著外祖父的故事長大,對那些各種各樣的風景充滿嚮往,不管是漫天黃沙的薩哈沙漠,還是只有岩石的太摩高地,又或是無邊無際的海洋。
只要想到這些,她就激動不已,更不要說在外祖父的故事中,這些地方還存在著那種奇異的生物。
森林深處居住著有蝴蝶翅膀的美麗女子;海洋裡帶給水手們好運的美人魚;高低上一閃而過的古代生物……
雖然父母說這些都是騙人的,但她卻深信不疑。從記事起她最大的夢想就是親眼見到這些傳說中的生物。
不過這個夢想對她來說已經破滅了。
想到這裡,艾琳又嘆了一口氣,忽然聽到前邊商隊似乎傳來一陣喧譁聲,整個商隊也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
「不知道……好像是有人擋在前邊的路上了。」
「盜賊?」
商隊車廂上,很快下來一些手拿里著武器的男人,上前去看看情況,其他婦女和小孩把頭湊出車廂,相互低聲猜測著出了什麼事。
「前邊發生什麼了嗎?」
艾琳看著回來的車夫,大聲問著車夫。
貝絲也擠了過來,她們的心態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兩位小姐,前邊好像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生物,傭兵們正在驅趕他們,但車子恐怕得等一會兒。」車夫的聲音從前邊傳進來。
「奇特的生物?」艾琳的眼睛都亮了,「威卡,趕快我們去前面看看。」
「可是……好吧。」車夫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頭。
隨著馬車不斷前進,很快艾琳和貝絲便看到了前邊發生的情況。
車隊正前方,黃色的車道上,和傭兵們對持的是一隻奇怪兔子?
雖然它有著和人類及其相似身體,但脖子以上完全就是一隻兔子,而這隻兔子正面擋著車隊的前進方向。
不遠處,還有一匹小馬駒大小的灰狼,可和兇猛外表不符的是現在它穿著一件藍色的連衣裙,看起來異常滑稽。
兔頭人紅色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情感,肌肉虬結的身軀讓它充滿了壓迫感,目光掃過商隊的眾人,感覺再它眼裡就像是看路邊的石子一般。
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窺視它,兔頭人目光一下移過來,和艾琳的視線對上。
剎那間,一股透徹心底的涼意從腳湧上後腦,艾琳猛地縮回頭,看著顫抖的雙手上滿是冷汗。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目光僅僅對視了一瞬間,在她看來仿佛卻經歷了千百年一般,她仿佛看到了對方心靈深處,那是一片僅有血海組成的地獄。
「怎麼了怎麼了?」貝絲飛快的詢問著,小臉還不住的往車廂外伸。
「不要看!」艾琳一把來了回來,大聲說道。
貝絲被從來沒有展現過這種姿態的閨蜜嚇住了,只能連連點頭,不過只是片刻之後又再次把頭悄悄的伸了出去。
「快看,是那兩個私奔的人。」
「都說了,不是私奔。」艾琳本能的反駁了一句,接著反應過來貝絲說的是誰,也顧不上指責這個膽大妄為的閨蜜了,自己也把頭伸了出去。
許一衣在商隊停下來的那一瞬間,就知道是誰過來了。
母體和子體之間不科學的聯繫,讓字體的寄生者在許一衣面前幾乎沒有秘密。
但凱撒不一樣,它身體內的子體產生了特殊的進化,變得和母體異常相似,甚至可以屏蔽母體的感知,只要距離非常近的時候,許一衣才能發現對方。
「它怎麼在這裡?」許一衣眼中滿是疑惑。
記得他在離開時,拜託凱撒教其他人武學,按照凱撒的忠誠度,如果卡特他們沒達到讓它滿意的程度,它是絕對不會出來的。
可現在凱撒和小灰一起出現在了這裡。
許一衣眉頭皺了皺,牽著伊妮德的手出了車廂,向著凱撒他們走了過去。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艾麗卡問道,對這種超乎想像的生物不免有些懼怕,身體本能的縮了縮。
許一衣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你不是不練武嗎?所以我給你找了幾個護衛,前面的那個就是隊長了。」
「護衛?還是給我的?」艾麗卡用手指自己,一臉的不敢相信。
許一衣在記憶中就沒把她當回事,怎麼會忽然就給她找了幾個護衛?不過,莫名的有點暖心。
可這種好心情只是持續了幾秒鐘,等到見到凱撒的時候,艾麗卡驚訝的長大了嘴,大約三分鐘之後才合上,然後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站在許一衣的後面一言不發。
「凱撒、小灰好久不見啊,話說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許一衣先是打了一聲招呼,然後觀察著面前的兔頭人,隱約還能看到之前兔子的影子,但現在對方不僅身高已經達到一米六左右,更是變得已經完全和人類沒多少區別了。
凱撒見到許一衣,先是一個立正,然後深深的鞠了一躬。不過對於許一衣的問題,它只是指了指自己的頭。
「我差點忘了,你不會說話。」許一衣一拍額頭,之前他就發現凱撒身體上的變化好像完全脫離了頭部,等到這次見面的時候這點也依舊沒有改變。
至於小灰只是一頭聰明的野獸,許一衣也不指望它能告訴自己答案。
回頭看著戰戰兢兢的傭兵,許一衣一攤手。
「就是這麼回事,它們是來找我的,現在我們就準備離開,就在這裡分別吧。」
這時正好,皮特駕著馬車走了來到他們身邊。
「等等!」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許一衣回頭看了看,好像記得對方是這個商隊管事的女兒了著,至於名字他完全沒記住。
「還有什麼事?」
「我想知道,這種生物是你養的嗎?能不能把它賣給我?」
艾琳的話音還未落,凱撒張嘴發出一聲充滿壓迫性的咆哮.
吼!!
眾多拉車的馬匹開始開始斯鳴,腳下不停的踏著,仿佛遇到了什麼驚恐的生物一般。
這時商隊的其他人們也一個個噤若寒蟬,小孩們被捂著嘴不敢出聲,男人個個手拿各式各樣的武器,女人小孩全部都躲進了車廂,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十來個護衛傭兵握著鐵劍滿臉冒汗的盯著他們。
「怎麼感覺好像是在看怪物一樣。」艾麗卡有點不適應的扭了扭身體,「我明明就是個普通的人類的說。」
「從你遇見我的那天你就不普通了。」許一衣笑了笑,然後扶著伊妮德先上了車廂,然後自己也鑽了上去。
隨著褐色馬車的遠離,商隊的人終於鬆了口氣。
不管如何,面前這個詭異的生物終於離開了,就沖之前對方的吼叫,他們就不會相信對方是那種只會吃草的生物。再加上那隻滑稽的灰狼,還有神神秘秘的許一衣幾人,怎麼看都像是那種深藏不露的反派角色。
現在許一衣幾人離開了,他們不由的放鬆下來。
「走!威卡,我們追上前面那輛馬車!」艾琳坐在車廂里,臉上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和狂熱,一直以為要像消失的夢想,沒想到會用這種方式再次具有實現的可能。
這種能夠近距離接觸奇異生物的機會,她絕不會放過。
「可是小姐……」車夫威卡有些遲疑,好不容易那幾個怪物離開了,但這時候如果追上去了,小姐發生了意外怎麼辦。
「走!」艾琳加重語氣。
「好吧。」威卡點頭,他們家是對方家族時代的傭人,服從是深入到骨子裡,只要對方板起臉來他完全就沒有拒絕的想法。
只見白色的馬車緩緩駛離車道,向著那輛褐色馬車追逐而去。
「艾琳你瘋了?你知道你要幹什麼嗎??」貝絲等到沒人時才敢出聲,她之前縮著頭弓著身子躲在車廂下面,生怕被外人發現,此時抬起臉聲如蚊蚋。
「我知道我在幹什麼,我很清醒!」艾琳高聲說道:「這種事情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發生第二次,我有什麼理由放過?!」
忽然車廂外傳來另一輛馬車的聲音。
艾琳撩開帘子往外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紫色坎肩的年輕女孩,滿臉興奮緊緊盯著許一衣的方向。
這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
莫名的艾琳想到了這句話。
同時一個年輕男孩也騎著一匹戰馬,跟在了她們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