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沉默不語。

    生死有道，對於那些鴻儒而言，萬物生滅，乃是循環。人之一生，不管對於天地如何汲取，人死之後，從天地汲取到的任何東西，便都自然的散失還歸天地。

    所以在幾乎所有正道玄門的意識里，長生不可得，只是說儘可能的追尋久活。

    若是個個長生不滅，對天地只有汲取，沒有回歸，那最終便是像吞噬天地般，連整個天地都毀滅。

    這便是不符合所有鍊氣正道玄門的道理。

    所以現在這「太祖皇帝」說的便是事實，在那些人眼中，這「太祖皇帝」早就已經壽寢正終，現在這殭屍一般，便自然是邪魔外道，不再是之前的「太祖皇帝」了。

    「東緝事廠諸人都是忠君愛國，尤其馮保和陳矩等人，便是因為我受了不少罵名。我這是真正的挑戰天道命運，這件事是我在位之時便已準備，不是什麼轉化之後，邪魔外道的主意。」

    「太祖皇帝」似乎已經看出了建文帝的想法，眼中燃起幽幽的火焰，「東緝事廠暗中和金蟾宮幫我煉丹，那丹也是維持我此時體內氣血的食糧，切不可少，你現在一切隱情都已知曉，現在外面那些宗師齊動，興師問罪，你現在是我大明王朝之君，只要你外面一聲令下，我自然灰飛煙滅，不可能繼續存在這世間。現在如何對我，便看你自己了。」

    建文帝的身體微微震顫起來。

    在他的印象里，太祖皇帝威嚴而少話，然而現在這最後幾句，卻是話多，完全不像他印象里的太祖皇帝。

    這並非是說他覺得這「太祖皇帝」有假，而是可以感覺出來，這說明眼前的「太祖皇帝」也是真正的恐懼，求生的**強烈。

    在他看來，這太祖皇帝的身體自然已死，但是精神不滅，卻就像垂死的人始終吊著一口氣，也不能說已經真正的死了。

    想到以往種種，甚至自己的登基，都有太祖皇帝的恩情在內。

    情緒糾結之間，十數個呼吸之後，他長呼出了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看著身前棺槨之中的「太祖皇帝」，緩緩說道：「這件事有違陽和，但太祖爺爺對於我而言，卻與江山社稷等同，我必定要為太祖爺爺掩飾過去。只是東緝事廠所為，自然要有人承擔過失。」

    他的目光，便又轉落在了馮保的身上，「這件事便需委屈馮保…陳矩是你的弟子，接下來便由他掌管東緝事廠，馮保你雖然會被發配到西疆，但是有陳矩掌管東緝事廠，又有我的意思，你在西疆，必定也可享榮華富貴，就當個西疆王享福吧。」

    「謝主榮恩！」

    聽到建文帝說出這樣的話來，馮保涕淚縱橫，再次跪伏在地。

    劉瑾面色卻是不自覺微白，心中震驚之餘，卻是止不住的失落。

    在他之前的期盼之中，今日便是他徹底飛黃騰達之日。西緝事廠雖然位置最高的是汪直，修為也是汪直最高，但是平日裡汪直只是修行，並不過問具體事務，相當於他便是西緝事廠的大廠公，接下來若是再接管東緝事廠，那便是權勢真正滔天，權傾朝野。

    然而現在建文帝將東緝事廠交給陳矩，他之前的幻想，卻是盡數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