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兜兜轉轉來到了周五,陳熵放學後就換上一身僱傭兵的裝束,戴上防塵面罩和護目鏡前往吉吉里區。
來到約定的地點,陳熵看見一輛塗有「金牌體驗」logo的大卡車,以及幾十個背著槍支的吉吉里士兵。
這些吉吉里士兵穿著統一的白色無袖外套,並且全部都戴著黑色的口罩。
外人或許會覺得奇怪,為何一群幫派的地痞流氓們會統一戴上口罩,但這就是吉吉里「口罩幫」的統一裝束。
六十年前,夜樞城曾爆發過一場瘟疫。由於瘟疫能夠通過呼吸傳播,因此口罩成為了全城緊缺的物資。
在這個時刻,吉吉里區冒出了一批地痞流氓。他們通過劫掠和倒賣口罩發家致富,瘋狂地收割災難財,最終在瘟疫結束後擁有了建立一方勢力的資本。
由于吉吉里區本來就不怎麼受法律正義的保護,因此財閥聯合會對口罩幫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默許「金牌體驗」與口罩幫合作,狼狽為奸地壟斷吉吉里區醫療市場。
以上就是「口罩幫」的由來。為了讓未來的幫派成員們不忘本,口罩幫的其中一條幫規就是勒令所有成員必須戴上口罩。
「阿西嘿路!」見到陳熵到來,一名口罩幫的高級管理人員立刻打招呼道。
「阿西嘿路」是吉吉語中的「你好」,且語境用法十分廣泛,無論是問候別人還是問候別人全家都行。
「阿西嘿路!」陳熵也熱情地回應道。
「你就是...區長請來的...賞金獵人?」口罩幫的人用生澀的夜樞城通用語詢問。
「沒錯,那必須是我了!」陳熵拍了拍胸口,自信地笑道。
「上車吧。」口罩幫給陳熵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輛車,請他乘坐上去。
不一會兒,又有一批口罩幫的士兵們來到了押運現場,而那輛「金牌體驗」貨車的後備箱也隨之打開。
眾人這才得以看見,貨車的後備箱空空如也,反倒是有幾排簡易座椅。
隨之,數十個口罩幫士兵魚貫而入,走進了貨車後備箱裡,隨即關上了箱門。
陳熵瞥了貨車一眼,不解地問道:「後備箱為何是空的?這次到底要押運的是什麼東西啊?」
「不該問的就別問。」口罩幫似乎不準備再與陳熵多說什麼,直接敷衍過了這個話題。
與此同時,押運地點旁邊的一條骯髒小溪中,一條變異魚將腦袋露出水面看了一會兒,隨後便重新下潛回去了。
陳熵在越野車裡等候片刻後,手機里便收到了奧利安的加密訊息:
「北原上單先生,我相信你說的話了。」
「無論你通過何種手段確認了情報,但我很高興你想通了。」陳熵悄悄回復道:
「那麼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既然是陷阱,那我就撤軍了。」奧利安果斷回答道:
「謝謝你的情報,我們避免了一場無謂的損失。」
陳熵卻眉頭一皺,快速打字道:「你傻逼嗎?」
對面明顯沉默了一下,因為他沒想到這個假賞金獵人又開始嘴臭了。
「北原上單先生,您是擔心我不給你好處嗎?」奧利安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放心,凡是父親賞賜給你的,我會給您三倍!」
「我說的不是酬金的問題,傻孩子~」陳熵解釋道:
「你以為這次不來,你爹的懷疑就會解除了嗎?」
「願聞其詳。」奧利安覺得陳熵話裡有話。
「你爹只會覺得這次是革命軍運氣好,所以正巧沒來。」陳熵說道:
「他必然會進行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無數次這樣的試探,而我不可能每次都知道任務的詳細情報。以後若是沒有我給你提供警告,你覺得你們革命軍能一直不中計嗎?」
「可是...」奧利安顯得十分猶豫,摸不透陳熵的想法:「你想要我們怎麼做?」
「你們照常派人來打劫,但是隨時準備好撤退就行了。」陳熵吩咐道。
「可這不就正中父親的下懷了,讓他更加確信區長廳里有內鬼了嗎?」奧利安無比不解:
「而且就算我們提前準備好逃跑路線,但刀槍無眼,我這裡難免會死傷一些手下。」
「我就是要讓區長知道自己身邊出了內鬼。我要勾起他的警惕心,讓他開始疑神疑鬼,同時利用這次任務獲取他的信任。」陳熵說道:
「在此之後,我會嘗試對區長進行挑撥離間,讓他懷疑身邊的親信,變得思緒紊亂。這樣你們就能更方便地行動了。」
「雖然你的計劃聽起來很不錯,但這說到底只是紙上談兵,我不同意把手下派過來送死。」奧利安堅決地說道。
「我說,你這小孩子真的能掀起革命嗎?」陳熵卻冷冷一笑,打字道:
「不用流血犧牲就能啟動革命,推翻體制。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可是...」奧利安猶豫道。
「那就當是我在威脅你好了~如果你不願意配合我,那我會拿出足夠多的證據向你爹證明你就是人民軍首領。」陳熵輕鬆地打字道。
「......」奧利安那邊明顯沉默了,過了許久才回應道:
「你非得做到這一步來逼迫我嗎?還是說這就是你所謂的合作?」
「我說過,我最討厭見到那些我想要幫助的人忤逆我。」陳熵說道:
「我只要你的一句回答:答應還是不答應?」
「...」奧利安這邊似乎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還是回答道:
「我答應你...但這是看在你能力高深莫測的份上,我對你僅有一次的妥協。如果你沒有做到你所承諾的事情,那我們以後就此中斷合作。」
陳熵微笑著關閉手機,並將它收進口袋裡。
其實陳熵剛才說的話半真半假,一部分是為了忽悠奧利安。
事實上,如果玩家向奧利安告密,揭穿奧因區長在這個任務上設計的陷阱,那麼奧因區長就不會再懷疑區長廳里有內鬼了,至少暫時不會懷疑。
但與此同時,玩家的吉吉里區主線任務也會在此中斷。
吉吉里區的主線任務是一環扣一環的,概括起來就是幫助奧因區長剷除威脅當地政權的反抗軍,以及揪出區長廳的叛徒。
按照正常的劇情發展,奧利安會派人搶劫「金牌體驗」貨車,正中了奧因區長設計的陷阱,使得反抗軍死傷慘重。
自此,奧因區長就會確信區長廳里混入了反抗軍間諜,並且將近期在吉吉里區發生的某些重大案件與反抗軍聯繫在一起,於是才會衍生出下一環任務。
如果玩家阻止奧利安踏入陷阱,以上的劇情邏輯就會不成立,下一環任務也就不會再出現了。
雖然玩家阻止奧利安就能避免反抗軍出現損失,甚至能夠避免奧利安遭到懷疑,但這並不代表反抗軍能夠成功,只是讓他們的壽命延長了兩年。
因為在沒有任何外力因素的推動下,吉吉里反抗軍註定會失敗。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想要改變吉吉里人的現狀就要推翻財閥聯合會,但這對於反抗軍來說無疑是以卵擊石。
吉吉里反抗軍的勢力並不算龐大,武器也不算先進。因此他們只能組織一些無關痛癢的反抗行動,比如偷竊「金牌體驗」的藥品,或者燒毀冰狼草工廠。
最終在遊戲的第三年,吉吉里反抗軍終於在一次行動中被財閥聯合會的調查員抓住把柄,一舉剿滅。
而那位帶頭的調查員,似乎就是財閥圈的天之驕子許卿。
也就是說,哪怕陳熵阻止奧利安踏入陷阱,也改變不了反抗軍將來會失敗的事實。
與其這樣,不如反其道而行,讓自己能夠繼續觸發吉吉里區的主線任務,讓事態的發展按照可控的方向進行。
只要繼續進行吉吉里區的主線,陳熵就能不斷獲取奧因區長的信任,溫水煮青蛙。
等到奧因區長完全信任自己了,他便是一頭待宰的羔羊。無論陳熵給他背後捅一刀子還是把反抗軍引進區長廳內,奧因區長都來不及反應。
而且拱火是陳熵一直以來的拿手好戲。只要奧因區長開始懷疑區長廳有內奸,陳熵就有一百種方法讓他變得連親人都不願相信,最終發瘋失控。
陳熵在車上暗自盤算著,一旁的口罩幫成員卻紛紛大聲呼喊道:「歐內的手,好漢!」
這句吉吉語方言有很多種解釋方法,但在當下的語境中,大概就是「準備出發」。
很快,車輛便開動起來。
幾輛負責押運的越野車環繞在「金牌體驗」貨車的四周,以相同速度前行,如同給貨車周圍安裝了一圈堅固的盾牆。
車輛一路行駛了半個小時,最終沿著路線到達了吉吉里的一處偏僻區域。
由於這裡處於山地地形,再加上污染比較嚴重,因此方圓十幾里看不到任何小鎮,也沒有警察巡邏。
如果反抗軍真的要發動偷襲,此處是最佳地點。
果不其然,就在車隊即將駛出一座山谷時,一聲槍響在山間迴蕩。
緊接著,幾十個身穿沙漠旅者裝束,頭戴面具的持槍士兵門便從附近的山坡上跑出來,朝「金牌體驗」貨車發動衝鋒。
很顯然,這些人就是提前埋伏好的反抗軍。
「有埋伏!快應戰!」負責護送的口罩幫成員們驚呼大喊道,仿佛是假裝不知道自己可能會中埋伏。
實際上,口罩幫的人心裡估計都快笑開了花。只要反抗軍敢繼續靠近,貨車裡就會竄出幾十個壯漢,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沖啊!奪走車裡的藥品!」反抗軍那邊氣勢洶洶地衝鋒,口中有模有樣地大喊道:
「這些東西本就該屬于吉吉里人,而不是財閥用來賺錢的商品!」
「噠噠噠——!」
兩邊就這麼陷入了激戰,雙方都死傷了一些人。
但很顯然是反抗軍的人數多一些,很快便將口罩幫逼得全面撤退,不得不放棄「金牌體驗」貨車。
陳熵跟在口罩幫人的身後打了幾槍,便也跟著撤退了,躲在遠處悄悄地看著。
反抗軍勢如破竹地趕走了口罩幫,便準備打開「金牌體驗」貨車的後備箱檢查戰利品。
不過沒人注意到的是,反抗軍只派了一個士兵前去打開「金牌體驗」貨車的後備箱。其餘士兵們則躲得遠遠的,至少與貨車保持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假裝在搜刮其他戰利品。
那名士兵將手放在後備箱的門把上,喉結微微顫動,咽了一口氣,仿佛是害怕了。
「一切都是為了吉吉里的未來...」那名士兵小聲說道,隨後用力打開了後備箱的大門。
不出眾人所料,貨車後備箱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貴重藥品」,只有幾十個槍械上膛,蓄勢待發的口罩幫地痞。
後備箱打開的一刻,幾十米支槍口齊刷刷地對準那名開門的士兵開槍,這個可憐蛋還沒來得轉身逃跑便被射成了馬蜂窩。
「反擊時間到了!沖!」與陳熵一同撤退的口罩幫士兵們等的就是這一刻,紛紛拿起武器準備反攻。
但口罩幫士兵們的喜悅心情還未維持著五秒鐘,便在一陣爆炸的轟鳴聲中煙消雲散。
就在貨車後備箱打開的一瞬間,不遠處的一名反抗軍士兵卻早已扛起火箭筒,對準貨車扣下扳機。
「轟——!」
一顆火箭彈飛射而出,徑直射進了貨車的後備箱裡,發生劇烈爆炸。
由於後備箱的空間狹窄且難以躲藏,如同人肉罐頭般躲在裡面的口罩幫伏兵們無一倖免。他們不是被炸成了殘渣,亦或者是被爆炸產生的高溫活活燒死。
「怎麼...會這樣?」眾人看呆了。
幾十個同幫弟兄,幾十個伏兵,就這麼被一枚火箭彈給團滅了。
——奧利安還真是聰明,居然想到讓手下帶火箭筒過來。
陳熵在內心感嘆道。
畢竟正常的劫匪怎麼可能會帶著火箭筒去打劫,怕不是直接把準備搶的貨物給炸沒了。
陳熵旁邊的一名口罩幫士兵精神崩潰地罵道:「你媽的!我兄弟呢!這麼多兄弟怎麼一下子就沒了!」
但眼見自己這方的伏兵們全部死亡,陳熵等人只能選擇撤退。
而反抗軍顯然也不想在此久留,紛紛裝出一副扼腕嘆息的後悔模樣,迅速撤離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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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 大家都在演,咋就你當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