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秘境。

    泰晤士河流水潺潺，蜿蜒貫穿整座城市。

    往日這條河流總是泛著褐黃色，從前被整個城市居民傾注大量垃圾和生產污水的渾濁河水在末世後短短不到一年之內，奇蹟般的恢復了數百年裡都未曾見過的清澈，透過波光粼粼的水面，甚至能清晰看到河床底部的游魚與泥沙，然而河道兩岸曾經代表這這座島嶼輝煌文明的城市卻已然成為一座坍圮的廢墟，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如今常駐在這座擁有悠久歷史底蘊城市裡的人們披堅執銳，行色匆匆，顧不上欣賞往日難得一見的景色，正為生存而往復奔忙。

    河流北岸，人流如同黑色的潮水從四面八方匯集於此，數以萬計穿著各異的玩家以一座矗立在建築群廢墟之中的白色塔樓為中心，甚至形成了一個繁茂的超大型集市，這座曾維繫封建時代百年輝煌的塔樓如今在這座城市秘境中的地位，似乎依舊舉足輕重。

    對於熟知這座城市在末日後種種變化的玩家來說，眼前甚至比末日之前還要熱鬧數倍的景象是早已司空見慣。

    只要是長期在倫敦秘境附近活動的玩家，或許可以不知道這座秘境中某幾處新發現的副本入口坐標位置，卻必然要對這座塔樓的重要性知之甚詳：這座位於倫敦市中心、泰晤士河北岸，曾經是「倫敦塔」建築群一部分的白色塔樓，在末世來臨之後，正是倫敦秘境技能塔的所在地！

    相比塔樓外熙攘嘈雜的集市，塔樓內部出乎意料的有序，尤其是今日的塔樓頂層，相比往日竟顯出兩份冷清。

    這不是因為今日想要進入技能塔的玩家突然變少，而是往日一般只在一二層駐守、負責維持秩序的那群黑制服們，今天一反常態，大部分都集中到了頂層，聚集在技能塔入口附近。

    這種反常，導致頂層大廳正在排隊等候進入技能塔的玩家不敢再高談闊論，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要知道，這群黑制服所代表的，正是目前英倫三島上最大的一股玩家勢力，同時也是倫敦秘境當下實際意義上的統治者——「黎明之光」。

    有正在排隊的玩家了解情況，見到這一幕，就和旁邊的同伴信誓旦旦道：「……我敢打賭，肯定是『黎明之光』的高層進技能塔了！」

    「知道是誰嗎？『美杜莎』格瑞斯還是『劍盾者』斯坦利？」同伴好奇問。

    「這我可說不好！看今天這陣仗比以往都要大，也許是亞瑟王呢？」

    「真的嗎？不是說『石中劍』已經很久不在人前露面了嗎？」旁邊有人插口道。

    「那怎麼可能！你肯定很久沒來秘境，或者是聽信了公共論壇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吧！」回話者是個遊蕩者打扮的中年人，一臉不屑道，「亞瑟王可是我們英格蘭的驕傲！他只是近期減少了進入副本的頻率，也許『黎明之光』是在醞釀一個大計劃！」

    「什麼大計劃？你又怎麼知道的？」

    「我的一個遠房表妹的丈夫是『黎明之光』的一個小隊長，我當然知道確切消息……」

    ……

    隊列後方的竊竊私語無法影響到入口附近的黑制服們。

    黑制服們一共十八人，年齡不一，有男有女，由於經常在白塔中維持秩序，早已習慣成為人群視線的焦點，被圍在人群之中被各色目光打量依舊面不改色，十八人如同標槍般站立在入口附近，只分出兩男兩女站在人前，神情嚴謹地檢查每一個上前的玩家。

    「沒問題。」

    「進去吧，下一個！」

    隊列緩緩向前。

    這時，人群後方忽然起了些騷亂。

    「安靜！」

    「後面發生了什麼事！」

    負責站在前方檢查的女性黑制服立即高聲呵斥。

    位於隊列前方的玩家一靜，迅速安靜下來，只有一兩個大膽的探出頭，好奇往後看去。

    然而，隊伍後方的騷亂卻沒因此平靜下來，聲音反而越來越大，竟然有向前延伸的趨勢。

    今天可不同往日。

    這簡直是在挑釁「黎明之光」的權威！

    剩下的黑制服彼此相視，領頭一個褐發青年點了點下頷，示意身後兩個手下過去看看。

    但還沒等他們走出幾步，嘈雜的人聲驟然增大！

    整個頂層大廳像是突然掉進了樓下的集市，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不知為什麼瞬間混亂起來，黑制服們只見隊列後方許多人神情急切，亂糟糟地交頭接耳著什麼！

    就在這時，大廳正中鏡面般漩渦卻快速轉動起來，黑制服們下意識被吸引了目光，朝入口看去。

    一個身形健碩、耳朵微尖的半精靈男法師跨出入口。

    「首領！」

    「亞瑟！」

    「勳爵閣下！」

    看到眼前混亂，半精靈法師皺起劍眉，「發生了什麼事？」

    還未等他的手下們回答，半精靈法師比常人輪廓微微尖起的耳朵動了動，銳利地掃向連接大廳的樓道處。

    冬冬冬！

    一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從樓道傳來。

    來人完全無視了倫敦塔不允許快速追逐跑動規則，橫衝直撞闖進頂層大廳，卻被大廳入口雜亂的人群阻攔，只好不管不顧地大叫起來——

    「——快！輪迴發布了新帖！【輪迴地獄】又要升級了！」

    「——戰場、戰場就要開啟了！

    ！」

    由於石中劍的出現，頂層大廳中的騷亂正呈現被壓抑的短暫安靜，來人聲嘶力竭的呼喊在這安靜中，顯得尤其清晰！

    「什麼，【輪迴地獄】又升級了？！」

    如同一塊大石砸進平靜的水面，一石激起千層浪！

    人群轟地一聲炸開了！

    「快，快登陸公共論壇！」

    「幫我看一下，這次我一定要成為預備會員！」

    「滾開！這次機會是我的！」

    叫嚷吵罵聲轟然響徹整個大廳。

    排在隊伍最前方的玩家都不再急於進入技能塔，謹慎一點的，立即準備離開，想儘快找個安全場地進行登陸，更多玩家甚至根本顧不上那麼多，很快就兩眼失焦，迫不及待登陸公共論壇。

    這就便宜了那些混在人群里的三隻手們。

    好幾個遊蕩者在人群中左碰右撞，來回穿梭了幾個往返，手上迅速多了不少貴重物品，短短几分鐘便把以往辛苦一兩個月也不一定能達到的收益輕輕鬆鬆納入懷中，同時也引發了多處衝突，擴散成了更大的混亂！

    被混亂波及的人有的相互動起手來，有的想往外躲，樓下的人又涌動著往上行，如果不是黑制服此前為維持秩序，限制了頂層的人數，這樣的混亂轉眼就會變成踩踏和傷亡。

    秩序已經完全失控。

    混亂不僅發生在頂層，而是已經散布到倫敦塔各處。

    攢動的人潮相互推搡著，陣陣驚叫怒罵不絕於耳，興奮和恐慌在迅速蔓延。

    臨窗下望，入目視線所能遍攬的整個集市之中，人們狼奔豸突，如同暴動的蟻群，呈現一種前所未有的混亂狀態，還有不少人混在興奮狂亂的人群中趁火打劫，仿佛「黎明之光」麾下黑制服們在倫敦塔乃至整個秘境所訂立的秩序從未存在過。

    一手拄在窗台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幕，石中劍面無表情，眼中閃過澹澹陰翳，隨後回身看向身側。

    由於被騷亂阻礙無法及時脫身，褐發青年與石中劍被十來個黑制服護送到頂層東側，在窗台附近圍出一處安全的角落，隔開了外部的混亂。

    被圍在中間的褐發青年身著胸甲，雙眼空茫失焦，不過兩三分鐘就迅速恢復神采，語聲緊促而清晰道：「亞瑟！輪迴在6分鐘前發布了三個新帖，預告10級玩家達到一定數量後，戰場將會開啟。」

    石中劍卻問：「【輪迴地獄】要升到6級了？」

    褐發青年知道石中劍對玩家第一人的心結，原想略過這個話題，此時不得不回答：「是的，這次是要升6級了。」

    「差距越來越大了。」石中劍語氣澹澹，完全是陳述的語氣。

    褐發青年不知如何回應，只好沉默，石中劍卻也未看他，視線轉去窗外。

    「戰場開啟，又是什麼情況？」

    「跟以前那幾次一樣，沒有更詳細的說明，只說了當10級的玩家達到1000，戰場就會開啟。」

    褐發青年頓了頓，「10級首名在六個多小時前才剛剛公告，是個叫里索斯的德意志人，職業法師，連升了兩級，目前戰力榜15000多名，根據公共論壇上的說法，這個人很有野心，手下籠絡了一群法師，但更具體的消息，還需要繼續查證。」

    石中劍點點頭。

    他對里索斯連升兩級的事情無甚興趣，關注點集中在戰場開啟的消息上。

    「10級達到1000？好像跟我們之前推測的差不多？」

    「是的。格瑞斯他們之前已經做過預桉——根據公共論壇開啟的前例，按照他們的預測，戰場開啟的時間大概率是在10級或11級，現在只是得到了驗證而已。」和被輪迴的突然預告打得措手不及的大部分玩家不同，到了他們所處的位置，不可能忽略掉戰場榮譽榜這個一直沒有開啟的榜單，對戰場何時開啟，也早有準備，「至於是達到1000人還是10000人，以玩家的基數來說，並沒有太大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