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圓臉的小姐姐笑問：「周先生，據我所知，這裡可是坐著你的兩位同學喲，不知道你是特地來探望哪位啊？」

    面對小姐姐的調笑，周元良面不改色道：「事實上，我這次是特地來找曉麗的。我從大學那時起就追求她，可一直沒得到回應。這不……我這次又死皮賴臉的過來了，只希望她不要嫌棄我才好。」

    「喲……這傢伙有兩下啊。」

    一旁的陳耀心中不禁有些刮目相看起來。

    別的姑且不說，光是能當著一群剛認識的女孩的面，坦誠出了自己的心事，這就需要很大的勇氣。

    陳耀心裡瞬間就得出了結論，這傢伙要麼是一條光明磊落漢子，要麼就是一個心思陰沉的老銀幣。

    不過無論他是哪種人，這傢伙都不容小覷，他已經看到在座已經有一兩位小姐姐眼中已經露出欣賞之色。

    這傢伙有兩下子啊。

    陳耀心中飛快的轉動，眼神無意中掃過一旁的喬霜和言曉麗，卻發現這兩人前者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後者卻是滿滿的無奈。

    「這不對啊……難道……」

    心思轉動中，陳耀試探著問道：「周先生，你剛才說剛從日本出差回來，莫非你們公司在日本也有業務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公司倒是挺有實力的嘛。」

    「這倒不是。」

    周元良的回答倒是出乎了陳耀的意料。

    「我這次去日本主要是學習日本企業的優越性，畢竟我們國內的企業還是缺乏一種精神。

    尤其是日本的那種工匠精神，更是值得我們所有企業所學習。

    它同時也是職業道德、職業能力、職業品質的體現，是從業者的一種職業價值取向和行為表現，我們……」

    聽著周元良滔滔不絕的述說，陳耀的臉色也慢慢變得微妙起來。

    好不容易等到周元良說完，陳耀不禁搖了搖頭。

    「我想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你們公司的老總估計是認為日本人什麼都是好的，所以想要全盤學習他們的一切，，是這樣嗎？」

    周元良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陳耀是吧，其實我碰到過很多像你這樣的年輕人。

    他們自以為愛國，幾乎是逢日必反，但在我看來這完全是沒有必要的，難道承認別人的優秀就那麼困難嗎？

    工匠精神如今已經是一種世界公認的優秀品質，德國、日本、瑞典等工業強國靠的是什麼屹立於世界之巔，靠的就是這種精神。

    反觀我們國家，很多事情都是求大求全，這也導致了許多行業是大而不強，這也正是我們許多產業遠遠落後於發達國家的主要原因。

    因為我們國家缺的就是這種工匠精神。」

    「你錯了，我來說說我的觀點吧！」

    陳耀再也忍不住了。

    「恕我直言，我時從來都不相信什麼工匠精神的。尤其是日本的工匠精神，因為在我看來，第一：工匠精神並不意味著好。第二，日本的工匠也並不是真正的工匠。」

    陳耀此言一出，不僅是周元良，就連一旁的小姐姐們也有些錯愕起來。

    要知道這些年來，工匠精神被許多人吹到了天邊，尤其是日本的工匠精神更是被不少人頂膜禮拜，這些人認為，正是由於日本人的工匠精神才造就了日本汽車、製造業如今在世界上的地位。

    「真是笑話……」周元良的臉立刻冷了下來，他剛想說話，陳耀就把手一擺。

    「你先聽我說，先說第一，工匠精神並不意味著好。

    你可能說了，我精雕細琢把這個東西做得更好更完美一點難道不是更好嗎？」

    周元良冷笑道：「難道不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嫌棄自己的東西質量好的。」

    「不是！」

    陳耀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這才繼續道：「在我看來，精緻並不意味著好，因為每一次的精雕細琢都是要花錢的，都是要讓客戶去買單的。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好壞，只有代價。你願意為這份好付出多少代價？

    你覺得這個g63太棒了，大氣磅礴視野開闊，輕踩一下油門半條街都在顫抖，最後關門的那一下……咣……荷爾蒙都能給你震出來。

    那好，你現在現在告訴我，你為什麼買了個高爾夫，因為代價啊，那些是要錢的，要血汗錢的。

    好和壞是要考慮成本的，是要付出代價的。

    把東西精緻到和藝術品一樣，和把它便宜到千家萬戶，讓絕大部分人都用得起一樣重要。

    把頭等艙做的奢華舒適，和把經濟艙多加幾個座椅，讓老百姓都坐得起也一樣重要。

    手工縫製小牛配合星空車頂和做出硬邦邦毫無體驗感的火箭也一樣重要，任何時候任何企業和任何人的資源都不是無限的。

    永遠要考慮這一部分的代價花在什麼更值。

    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沒有不需要代價的精緻。

    不要盲目相信工匠精神，不要盲目學習匠人的態度。它只是代表一個選擇態度，用不著去神話。」

    聽到這裡，在座的小姐姐們已經聽呆了，她們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居然敢這麼駁斥工匠精神，只是怎麼越聽越覺得有道理呢？

    言曉麗看著陳耀的目光里則帶上了一絲異彩。

    周元良這個人在大學的時候就是積極參與各項活動，屬於那種進步的積極份子。

    同時在大學的時候就開始追求她，但她總是對周元良不感冒，所以一開始就拒絕了他，只是這個周元良仿佛像個牛皮糖一樣，就連大學畢業後也沒有放棄，不管她換了幾次電話號碼都能找到她，弄得她不堪其擾。

    現在看到終於有人能公開懟他了，她的心裡在驚訝之餘也湧起一股興奮之情，終於有人能制這傢伙了。

    看到周元良臉色開始變黑，陳耀決定繼續痛打落水狗。

    「第二，日本的工匠精神並非是真正的工匠。」

    「胡說八道！」周元良鐵青著臉叱喝道：「日本的工匠是世界一流的，別的不說，就是他們的汽車製造業，如今我們國內有哪一家企業能比得上？」

    「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看到周元良的臉色變了，陳耀反倒不著急，放緩了語氣。

    「你去過日本，應當會感慨，誒呀日本太有工匠精神了。日本有些餐廳動輒就是上百年的歷史，幾代人的傳承，只為做好一件事情，太值得我們學習了。」

    「難道不是麼？」周元良輕哼了一聲：「專注難道不是一種美德麼？就好像壽司之神一輩子只為了做好壽司。煮飯仙人一輩子只為了做好一碗米飯。

    橋本隆志莊屋第八代傳人的大米料亭，這難道不值得我們學習嗎？」

    「是啊。這些人都好專注哦，好想吃一碗煮飯仙人煮的米飯呢。」

    聽到這裡，一些吃貨小姐姐眼中都冒出了星星。

    熟料，陳耀居然把手一揮：「當然不值得。」

    「你要知道，只有當一個系統沒有發展機會，沒有辦法朝外部去擴展的時候，才會在內部無限精進，才會為了某件事情無限的付出的代價。

    既然你這麼推崇日本的工匠精神，那為什麼日本的經濟無限的停滯了30年？」

    周元良臉色呆滯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反駁。

    「如果你在90年去過日本的話，你就會發現，90年的日本和今天的日本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你看一下90年的華夏，再對比如今的華夏，你說……誰應該向誰學習呀？

    你看到的那些不夠工匠的地方，你不喜歡的地方，恰切說明我們是一個開拓創新的制度，因為不夠工匠，我們才會有更多的能量用於外部的拓展。

    我們有司空見慣的網約車，日本人卻需要站在路邊攔出租，我們有習以為常的在線音樂，他們卻還需要走到店裡去買cd。

    我們習慣了電商促銷隔日包郵到家，他們卻需要去銀座才能買到一台電視。然後再找部車拉回去。

    好了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

    「噗嗤……」

    聽到這裡，在座的小姐姐全都笑了起來，她們都覺得喬霜的這個男朋友真帥，尤其是那股子揮斥方遒的模樣實在太迷人了。

    在對比一下臉黑得如同鍋底般的周元良，兩人的差距實在是一目了然。

    只是陳耀並沒有打算就這麼放過他，而是繼續痛打落水狗。

    「要知道，經濟是可以持續發展的，當能量越來越多，它一定是朝外擴展的，但是日本的結構決定了它沒發擴展。

    年功序列死氣沉沉，年輕人出頭就會被打壓，新興行業有各種門檻，就導致它只能在原有的模式下無限內卷。

    出租車司機把車擦得乾淨一點，再擦乾淨一點，最後連底盤都給你擦一遍。最後的結果就是花的精力越來越多，產出比卻越來越低。

    不是說精進不好，而是說只能有這個選擇不好。

    所以說在我看來，所謂的工匠精神它只是個手段以及塑造營銷ip的技巧。

    不信你可以去看一看，所有的奢侈品營銷全都是一樣。

    都在給你講故事，他在創立一種文化，並且讓你相信他，並且心甘情願的去買單。

    就說說那個煮飯仙人吧，他把一碗大米賣出一百碗的價格，難道他的大米吃了之後可以一個月不吃飯麼？

    不是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他會講故事啊。

    你看看那個煮飯仙人，鶴髮童顏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用指尖觸碰大米感受大米的靈魂，是不是看起來很厲害？

    其實你錯了，飯不值那個錢，文化才值那個錢，你以為的高級其實都在人家的設計當中，你看到的工匠精神不過是一種營銷手段，所謂的工匠，不過是被營銷包裝的偽工匠而已。

    真正的工匠是不那麼完美的，他們不會再某個細節上糾纏，他們不會不計成本的追求極致，他們更多的是快速試錯快速疊代，是把握權重容忍缺陷。

    是通盤考慮整體規劃，是為了更大目標放棄表面的不完美，因為只有真正的工匠才懂得取捨！」

    陳耀一口氣說完後，感覺嘴巴有些渴了，拿起面前的杯子將茶水一飲而盡。

    周圍寂靜了片刻，最後突然響起了一片掌聲。

    「啪啪啪……」周圍的小姐姐們全都鼓起了掌。

    「小哥哥，你太厲害。」

    就連言曉麗也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陳耀居然還有這手。

    喬霜的一雙卡姿蘭大眼更是露出了迷妹般的光芒，雙手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他的胳膊，一種老娘撿到寶的心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