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師父很吃驚, 孫婆婆很高興, 兩人的態度, 一定意義上說明了兩人心中對李莫愁的觀感，孫婆婆是和林師父一起伺候林朝英的下人，只是林師父是貼身丫鬟，而孫婆婆只是粗使婆子, 所以最終林師父被林朝英收為徒弟, 而孫婆婆隨學了古墓派的功夫, 頂多只能算是外門弟子。

    所以, 在孫婆婆心裡，首先一個是自家小姐，再一個便是她親手照料長大的小龍女, 第三個是林師父，而垂髫之年家道中落上山學藝的李莫愁, 雖是大師姐, 但看孫婆婆猶如尋常僕役, 不假辭色，孫婆婆豈會對她有多大感情？

    &師父，我有幾句話，興許不中聽, 但還是覺得該和您說一說, 」衛夜沉吟了一下, 想到林師父對李莫愁心軟, 結果反而中了李莫愁暗算, 她可不想自己明明是帶叛徒回來清理門戶，卻把人林師父給害了。

    &知道您心中還惦記著師徒之情，但李莫愁，已經不再是當年天真無暇的小姑娘了，她如今有個外號，叫做『赤練仙子』，只因那沅江上幫派的名字裡帶一個『沅』字，她便殺得沅江水紅，死在她手上的無辜之人何止千百？林師父，李莫愁心思狡詐，手段狠辣，早已今非昔比，您若是面對她，萬萬不能心軟，否則……」

    當著人師父的面說人的壞話，這事兒衛夜自覺也不怎麼光彩，但不提醒不行，林師父什麼都好，就是心慈手軟，過於溫良淳厚，在她看來若李莫愁願意悔改，她便是死在李莫愁手上，也無怨無悔，可她不明白，這世上什麼人都有可能悔改，只有李莫愁不會，因為陸展元已經死了，美好的印象宛若里程碑樹立在那裡，再也無人超越，李莫愁越不過這道坎，她早已入了魔。

    林師父只是心性柔軟卻非不明事理，否則原著中她就不會隱瞞西毒打傷她的消息，衛夜的話雖然說得直，卻沒有一句虛言，這世上，並不是只有她徒弟的命是命，那些被李莫愁無辜殘殺的人的命，難道就不是命？

    &明白你的意思，志心，」林師父慢慢地、艱難地道，「你放心，我不會再被這孽畜欺騙了，當初她能引來西毒歐陽鋒，差點毀了本門的基業，我便當著祖師婆婆的面，將她驅逐出古墓派門牆了，如今，不過是不想她再造下殺孽罷了，終歸是我古墓派不會教徒弟，害了那麼多人！」

    最終林師父沒有要了李莫愁的命，卻廢了她的武功，她原本就是大家小姐出身，一身武藝，完全來自古墓派，如今林師父將給予她的全部收回，也無可置喙。

    李莫愁為此憤恨無比，只覺得是生平恥辱，一心想著逃走，東山再起，她對古墓派十分熟悉，倒真讓她找到了機會，與始終守候在古墓派附近的洪凌波裡應外合，逃了出去。

    後來，在襄陽之戰時，衛夜才聽楊過說過一耳朵，那李莫愁果然心性涼薄，洪凌波對她可謂是事事順從，然而到底敵不過李莫愁心中那可笑的自尊心，待從古墓派脫困，便想法子，將洪凌波的功夫廢了，甩給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客商做妾，說是報答師恩，自己拿著得到的好處揚長而去。

    也是洪凌波命不該絕，被客商磋磨了幾日，恰好遇到了程英陸無雙表姐妹，陸無雙感念洪凌波對她的照應之情，將人救了下來。

    洪凌波也無處可去，此後便跟在二女身後，如影隨形，三名美麗的少女，尤其是當中還有一位桃花島傳人，在江湖中行走，倒也有了一定的名頭。

    洪凌波武功被廢，又被陸無雙從絕望的境地解救，倒把自己當做女僕一般，兢兢業業地照顧著二女，任是陸無雙如何勸解，也不改其志，程英得知洪凌波的心結，並未勸解，只行動中平等相待，溫柔款款，慢慢地，三人關係愈好，在這亂世中相依相偎也平安地過了一世。

    李莫愁雖暗算了洪凌波，自己也未得著好，她自負聰明，卻不知沒有一身武功護體，任是智計百出，遇到卑鄙無恥更甚而武功卻遠遠在她之上的公孫止，也是無可奈何，可憐守了半輩子的清白，就此葬送。

    楊過小龍女，和李莫愁再見，卻是在絕情谷。

    這時候，李莫愁已經被公孫止占有，公孫止許了李莫愁谷主夫人的位子，誰知卻遇到美貌天下罕有的小龍女，與美若天仙的小龍女相比，李莫愁那嬌媚中帶著矜持禁慾氣質的容貌也不那麼令人驚艷了，反倒透著股說不出的陰狠勁兒。

    公孫止要是好人，也不能把原配妻子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縱然那妻子也非良善之輩，給人一個痛快就是了，偏要將人折斷四肢，扔下鱷潭，整治得宛若人彘，心性可見酷烈！

    公孫止一見小龍女便痴了，立時將之前捧若掌心寶的李莫愁棄之不顧，對著小龍女大獻殷勤，甚至謀算著除掉小龍女身邊的楊過。

    尤其讓人可笑的是，公孫止明顯悔諾，卻絲毫不把已經手無縛雞之力的李莫愁當回事，當著李莫愁的面便談到自己對小龍女的思慕之情，甚至和李莫愁商量如何除去楊過！

    李莫愁本就不是心甘情願跟隨於他，被人強迫背叛了陸郎，還要對著仇人強顏歡笑，這絕不是李莫愁能做出來的事，只是一個谷主夫人的位子猶如吊在驢子面前的胡蘿蔔，讓她按捺住了心底的殺意，她渴望借著絕情谷的力量翻身，將之前的仇人一一除掉，就不得不與公孫止虛與委蛇！

    然而，她再一次看走了眼，公孫止根本不是他口中述說的那等重情重義的翩翩君子，而是一個反覆無常的卑鄙小人！

    而他拋棄她再看上的人，居然是那個讓她嫉恨欲狂的小師妹！

    又是她！又是她！！又是她！！！

    她恨公孫止奪了她的身子，讓她再也沒有臉面去見地下的陸郎，她恨小龍女奪去了她的地位，讓她從此不再是一派掌門繼承人，再需要什麼，都要靠自己一點一滴去打拼！

    這兩個人，毀了她生命中所有的期望！

    李莫愁並不是甘於束手就擒的女子，她發現無法挽回公孫止的心時，當機立斷，讓人放出了裘千尺！

    她一直都知道裘千尺的存在，甚至一度將裘千尺當做掀翻公孫止的底牌，而現在，她可以一箭雙鵰，用一個裘千尺，同時除掉公孫止和小龍女！

    公孫綠萼是個有點小心思的傻姑娘，她戀慕楊過，卻並未表露半分，因她從楊大哥的眼裡，看到了和她自己眼裡同樣的深情，而那份深情，不是對著她的，是對著那名清清冷冷宛若月宮仙子的美麗少女！

    公孫綠萼有些自慚形穢，興許沒見過小龍女前，她還能殘存著兩女共侍一夫的幻想，待見了小龍女，一切綺念便煙消雲散，她絲毫沒有藉助母親的手除去小龍女好讓自己得到楊大哥心的想法，反而想盡辦法把消息傳給了楊過和小龍女。

    李莫愁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她的計劃本沒有錯，卻錯估了裘千尺扭曲的心性，所謂至親至疏夫妻，這世上，大概沒人比裘千尺更了解公孫止的本性，她當然恨小龍女，恨李莫愁，但她更恨公孫止，恨這個她一手捧起來然後將她揣入深淵的丈夫！

    裘千尺用計把李莫愁和小龍女都誑入了情花叢，楊過將自己當做踏腳石，生生將小龍女扔出花叢，自己卻跌落進去，至此，兩人之間曖昧的情緒終於大白於天下，遲鈍的小龍女明白了楊過的心意，而楊過，也終於發現了自己深藏的纏綿情意——可惜來得太遲，卻又來得不晚。

    而李莫愁，這回沒有洪凌波，她再無著力之處，不幸跌入了情花叢中，劇毒入腑，無藥可救。

    公孫止被裘千尺拖進了鱷魚潭，兩夫妻未曾同生，終於共死同穴，亦是求仁得仁。

    偌大的絕情谷，自此分崩離析，公孫綠萼不知所蹤，眾人決心將情花徹底剷除，免得流出去害了世人。

    楊過心思最是狡黠，他面上與眾人一起鏟花，實際卻悄悄藏了幾株幼苗，他和小龍女一直覺得，倘若這個世上還有人能夠幫他解除情花之毒，那一定是衛師叔，而用情花來賄賂師叔出手，真是一本萬利的好事兒！

    衛夜對情花確實有幾分興趣，這種能夠感知別人情緒進而控制的奇毒，她經歷幾世也未曾聽過呢，既然是小龍女千里迢迢給她帶回來的土特產（楊過：……），她就笑納了。

    雖說沒見過情花，不代表衛夜治不好情花毒，別忘了第一世的時候，她可是傳承了整個逍遙派，逍遙派的醫術她學得一般，毒術可是出神入化！

    楊過對衛夜可說是盲目信任，而衛夜也沒讓他失望，很快就幫他解了毒，然後，然後——楊過就衝到林師父面前提親了！！

    衛夜只感覺巴掌特別痒痒——這孩子怎麼這麼欠抽呢？！！

    然而沒用，衛夜再怎麼教導楊過，依然名不正言不順，真正能做主兩人婚事的，還是林師父，而經過絕情谷這一遭，楊過對小龍女的心可說是天日可表了，林師父也沒有反對的立場，況且古人還真不怎麼介意女大男小的，沒聽那什么女大三抱金磚麼，這兩人這輩子又是師姐弟，身份般配，林師父就是對楊過跳脫的個性不怎麼放心，想再壓一壓這個少年！

    而且，小龍女身為掌門人，作為古墓派有史以來天賦最出眾的弟子，林師父對她可說是抱著無可比擬的期望，她也不知道期望什麼，只是隱隱有點感覺，倘若小龍女能夠擺脫紅塵情愛之困，將來的成就只怕不可限量！

    林師父有些拿不定主意，她沒有人可以傾訴，乾脆來找衛夜了。

    &其自然吧！」衛夜淡淡地道，「男女之情，最忌諱外力阻攔，況且他們也沒什麼不般配的地方，小龍女雖然天賦出眾，然而一生未曾入世入情，對她的修行，卻未必是好事，自古以來，哪怕是修習無情道的，也需要先勘破『情』字，方能跨入門牆。」

    她早就看出來，楊過和小龍女之間的緣分在他們分手時，還若隱若現，現在已經牽連上了，說明不只是楊過陷入其中，小龍女也動心了，兩情相悅，卻不知為什麼，還沒有水到渠成，這種事旁人也不能替他們做主，小龍女若是選擇了一世情，便能得到一名陪伴終生的愛侶，若是選擇了斬情入道，最後的成就她也很看好，總之無論如何，結局都不會太壞，這就已經很可以了。

    林師父叫衛夜這番意味深長的話說得一愣，這當中涉及的竟是她聞所未聞的修煉理論，只是，無情道是什麼？入世，出世，這不是道家的說法麼？

    她也聽過兒說過，全真教的牛鼻子們都說希言真人道法精深，得王重陽真傳，她原先還當人誇張，如今卻隱約覺得，志心的道法，恐怕不僅僅是精深能夠囊括的。

    ……

    絕情谷之後，楊過等人回了終南山，然不過過了極短暫的一段平靜日子，山下便傳來消息，蒙古人集結了數十萬軍隊，向襄陽城發起了進攻，武林盟主郭靖，向天下英雄發出了英雄帖，希望能共同禦敵。

    身在終南山的衛夜，在大勝關英雄大會上大放光彩的小龍女、楊過，自然也在被邀請之列！

    全真教這一回老一輩留在了山上坐鎮，而年輕一輩則有尹志平、李志常率領，數十名三代弟子傾巢而出，奔赴襄陽！

    衛夜就在全真教的隊伍中，這時候，便是為了全真教的名聲，她也是不能單獨行動的。

    這一次的武林中人相聚，可不像上次那麼熱鬧，大家都神色凝重，來去匆匆，衛夜記得，黃蓉就是在這場戰爭中生下了郭襄和郭破虜姐弟，而後引發了一系列的悲劇。

    黃蓉的臉色不是很好，雖然郭靖是名震天下的大俠，可沒有黃蓉這位智計百出的俏軍師兼賢內助在後面撐著，他也不可能獲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基本後勤方面的事務，都是黃蓉在一手打理。

    一個身懷六甲還是雙胞胎的孕婦，要操勞偌大一個城市的軍事事務，其辛苦可想而知，這絕對不是黃蓉比尋常人更聰明百倍就能解決的，若非黃蓉身負上乘內功，只怕早就支撐不住了。

    衛夜對黃蓉的感覺比較複雜，從大義上說，她是值得敬佩的，但偏偏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心裡想的並不是大義，而僅僅只是為了自己的如意郎君，說白了，這是個頂級自我的小女人，她喜歡的人是郭靖，她便成了名聞天下的女俠，她喜歡的人若是楊康或者歐陽克，恐怕……

    這樣的女子，跟衛夜真正算是兩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況且人家身後的靠山數不清，誰出事她也不可能出事，就不用她多此一舉出手幫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