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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98章 計較當中的計算

    大將呂常?

    呂常確實是大將。

    整個中條山的營寨,雖然是郭嘉作為主要負責人,但是具體防禦軍事上必然不可能是郭嘉那個小身板提著菜刀上戰場,所以配備了大將呂常。

    武猛都尉呂常,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三國的人,恐怕都沒聽說過。很多人以為他不過類似於大眾臉,即便是出場,也不過是給其他名將刷怒氣值,準備開無雙的墊腳石而已。

    但是實際上,呂常不僅是曹操軍中的一員老將,經驗豐富,而且防守能力很是不錯。

    在歷史上,威震中原的關羽北伐,抵擋關羽的曹仁副將就是呂常。曹魏主帥曹仁在漢江以北的樊城駐紮,而漢江以南的重鎮襄陽則是由呂常駐守。關羽久攻襄陽不下,就留下一部分兵馬繼續包圍襄陽,率主力渡過漢水,前去攻打樊城,打算直接擊潰曹仁主力。直到關羽敗亡為止,襄陽都不曾被攻下,呂常最後也因此戰功,被封為章陵太守、橫海將軍、西鄂都鄉侯。

    就算是其他的戰績不提,光呂常這以弱勢兵力對抗關羽,並且還能不被攻破,相比較于禁那小子來說,就嗯嗯嗯了……

    所以郭嘉派遣出呂常來,還真是很是慎重。

    而另一方司馬懿和郝昭兩人,這一次的偷襲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簡單殺幾個曹軍兵卒。他們兩個人都知道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兵力,不管是中條山大營還是潼關大營,曹軍都有中領軍中護軍精銳留守,哪怕是遇襲,只要給這些兵卒一點反應時間,他們就能夠穩住陣地,並逐步扭轉劣勢。

    畢竟司馬懿和郝昭帶的人馬並不多,不可能形成壓倒性的優勢。

    繞道中條山南麗,是郝昭的提議,但是先襲擊潼關大營,卻是司馬懿的主張。

    因為司馬懿敏銳的察覺到了潼關大營在某種程度上的『懈怠』,只可惜這種程度上的『懈怠』並不足以讓司馬懿和郝昭這一點人馬就可以奠定勝局。驃騎人馬確實是很強,即使面對數倍的曹軍中領軍中護軍精銳也是有一戰之力,但傷亡麼,也在所難免,而一旦數量減少到一定程度,質量再高也無濟於事。

    若是司馬懿和郝昭攜帶的人再多一些……

    但反過來,如果帶的人多了,就不容易滲透過中條山。

    因為是穿插突襲,所以司馬懿和郝昭更需要控制傷亡數量,畢竟如果說曹軍一方損失了一兩千人,哪怕都是中領軍中護軍的精銳,曹軍也就是肉疼一下,不會傷筋動骨,但是如果說司馬懿和郝昭損失了一兩百人,那就等同於廢掉了絕大多數的戰鬥力。

    所以司馬懿和郝昭,先選擇了突襲防備最為薄弱,並且反抗力量最低的潼關大營河畔的轉運營地。這些負責轉運的曹軍大多數都是輔兵,以及大量的勞役民夫,自然根本不是郝昭等人的對手,被殺得落花流水。

    同時驃騎一方的潼關守軍也足夠靈活機動,見到了浮橋火起,便是立刻渾水摸魚,也在極大程度上分攤了司馬懿和郝昭身上的壓力……

    不得不說,斐潛麾下這些新生代的將領,在講武堂的加持之下,都顯現出了足夠的主觀能動性,以及對於戰功的渴望。

    潼關河畔轉運地的潰兵,順帶衝擊影響了潼關大營之中前來救援的毌丘儉,也給郝昭創造了更好的機會,使其可以從容布置,一舉擊潰了毌丘儉,然後從容不迫的補充收颳了一番曹軍好不容易收集準備的糧草,將帶不走的統統點燃,悠哉的全身而退。

    司馬懿和郝昭的膽量非同一般,他們不僅是跨越了中條山,而且還分兵侵襲。郝昭無疑是質量較高的完成了偷襲潼關大營的任務,現在戰鬥的壓力就來到了司馬懿這一邊。

    司馬懿不是為了殺曹軍的兵卒,而是為了燒糧草。

    只要燒掉曹操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糧草,那麼曹軍就等同於失去了至少一半的戰鬥續航。

    當下的司馬懿,就用望遠鏡死死盯著中條山大營,然後嘴裡念叨著,『不是這裡……也不是這裡……』

    在一個大營之中,嚴禁燈火,並且在出現戰事的時候依舊保持這種狀態的區域,一般來說都會是囤放什麼?

    雖然說司馬懿有望遠鏡,但是他無法滲透進入中條山大營之內,也就自然是無法知道曹軍究竟是在哪一塊區域上安置著糧草輜重等物品。

    但是曹軍能夠自己給司馬懿一個答案,尤其是在夜間。

    火把就是最好的指引。

    在驟然驚變的情況下依舊沒有什麼火把活動的區域,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屯糧區。

    當然,這也有可能會估計錯誤,比如將閒置的營地當成了屯糧地。

    所以司馬懿必須很謹慎,同時也要賭一把。

    在官道之上,呂常帶著的人馬整齊有序的往前而行。

    高舉著火把的兵卒在前,持盾的兵卒在側。弓箭手在盾牌兵的內側,手上已經扣上了箭矢,顯然一旦有什麼異常動靜,便是免不了一陣箭雨招呼。

    呂常警惕的瞄著四周。

    黑乎乎的山體上,搖曳著樹木。在晃動的火把映照之下,形成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影子,再加上中條山間的呼嘯山風,嗚嗚亂響,若是膽小一些的說不得當場就嚇尿了褲子。

    不知道為什麼,中條山的山風似乎是特別的大。

    或許是因為地理環境的因素,畢竟在中條山邊上就是大河,帶來的水氣也使得這山風多少有些冰寒之意。

    見到呂常隊列如此嚴整,司馬懿便是立刻放棄了原本想要趁亂伏擊的第一計劃,沉默著潛藏到了山林陰影之中,靜靜的目送呂常帶著人馬沿著官道前行……

    司馬懿畢竟不是什麼可以在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的,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只能是拼兵卒,而現在這樣的情況,就算是曹軍受到襲擊,也未必能造成什麼混亂,也就不可能取得什麼好的戰果,還不如就放呂常過去。

    『從事,讓他們就這麼過去……會不會碰上郝都尉他們?』

    司馬懿搖頭,『不會的,路線不一樣,除非他們能越過溝壑……』

    中條山的南側,因為上古冰川和雨水的沖刷,出現了巨大的溝壑,即便是隔著土塬相互看見了對方,也就只能是叫罵兩聲,連箭矢都夠不著。

    等待呂常一行遠去之後,司馬懿便帶著人手,靜悄悄的沿著山體往中條山大營摸過去。

    山道難行,時不時有些碎石滑落,尤其是在曹軍大營已經被驚動的情況下,如果被曹軍兵卒發現,那麼必然會導致最為惡劣的情況發生。但是這樣也有一些好處,就是容易形成燈下黑……

    『莫名其妙』出現的傳訊兵卒,導致中條山大營之內的郭嘉即便是智慧超群,也未必能夠在短時間內便是洞察一切。

    潼關大營被襲擊,對於任何人來說,思考的最大可能性不是被司馬懿和郝昭這樣穿插了中條山的小部隊襲擊,而是更大的可能是遭受到了潼關守軍的強烈反擊。

    尤其是潼關城頭上的火炮閃爍的光火,更是讓郭嘉等人堅信這是一次由潼關守軍發動的大規模反擊,

    因此對於郭嘉來說,派遣出大將援救潼關大營,維護大河上的聯絡,是最為正確的應對方式,但郭嘉萬萬沒想到的是司馬懿正是利用這一點來最後偵測中條山大營的布置,並且確定所攻擊的地點。

    灌注了火油的特製大黃弩弩矢,在之前救了司馬懿一命,所以這一次他自然也是帶在了身邊。只不過大黃弩畢竟是攜帶不方便,所以也不可能成規模的射擊,一旦失誤可能就會導致最終失去攻擊中條山大營的窗口。

    司馬懿帶著小隊爬上了一道山脊,爬在石頭上往下看。

    亂紛紛一陣之後,中條山大營又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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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事,裝好了。』兵卒趴到了司馬懿的一旁,低聲說道,『現在就射擊麼?』

    『等我號令。』司馬懿沉聲說道。

    兵卒應答了一聲,往後挪了挪,退下去了。


    對著中條山來一發,顯然沒有什麼問題,但現在司馬懿在最後下令的一刻,卻覺得似乎有些地方不怎麼對勁。

    司馬懿的目光在遠處中條山大營之中巡弋著。

    一切都似乎很正常。

    可是越是正常,就有可能越是掩蓋著一些什麼。

    司馬懿想起了他之前在中轉營地的那一刻,也是覺得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時候,然後突然殺出了一隊兵馬,差一點就被挑落馬下……

    司馬懿忍住了即刻發動攻擊的衝動,靜靜的等待著,觀察著。

    夜風在中條山上呼嘯,吹著山中的樹木灌木搖曳,嘩啦作響。

    戰爭是一個比拼綜合能力的遊戲,耐心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項目。

    司馬懿還有時間,他已經收穫了襲擊曹軍潼關營地的成果,現在就算是最終失去了進攻中條山大營的機會,他依舊可以說是占據了不小的便宜。可坐在賭桌上,就是如此,如果一刻沒有離開賭桌,那麼桌面上的籌碼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收穫。

    司馬懿就像是一個耐心的獵手,不輕易暴露自己的身形。

    在司馬懿的身後,跟著一同前來的驃騎兵卒不免有些急躁起來,過了片刻之後等不了,又是前來詢問司馬懿。

    司馬懿笑著安撫了幾句,讓兵卒繼續等待。

    他的耐心,最終獲得了回報。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在黑夜即將過去的時候,一隊人馬從營地外的隱蔽之處出來,晃晃悠悠的往中條山的營地走……

    司馬懿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在其他驃騎兵卒敬佩的目光之中,依舊沒有立刻就下令進攻,而是皺眉思索著,說了一句,『看來是早有防備啊……』

    『啊?』一旁的兵卒愣了一下,『從事,你這意思是……』

    『我是在想,』司馬懿說道,『既然這營中主將如此小心……那麼對於營寨之中糧草囤積,豈能是毫無防備?』

    防禦火油,有太多手段了。

    必須想辦法……

    僅僅是依靠遠程攻擊,在對方有防備的情況下,即便是找到的是對方的屯糧地點,也未必能夠有好的效果。一個是在夜風較大的情況下,射擊的落點不確定,另外一個是攻擊次數受到限制,沒有後續展開的效果。

    沉吟了片刻之後,司馬懿覺得還是要再冒一次險。

    那麼是不是可以換一個角度來思考呢?

    他叫來了手下,如此這般這般的吩咐了下去……

    ……

    ……

    中條山大營之中。

    郭嘉這幾天,多多少少的有些心神不寧。

    一方面是身體不舒服,精力和體力直線下降,另外一方面則是他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事情,可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忘記了什麼。

    要是自己再年輕一些……

    或者是身體再好一點……

    這讓他不免回想起長安的百醫館。

    人總是如此,在沒有生病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很牛逼,冷熱不忌諱,生寒光喊爽,但是真等到了病來之後,便是哎哎哎啊啊啊的後悔喊痛……

    當年離開長安的時候,驃騎就說過,郭嘉的這個身體還是在長安多調理一段時間才好,但是那個時候郭嘉以為斐潛是在找藉口留下他,所以婉拒了。

    郭嘉在長安『留學』過一段的時間,但是他覺得斐潛的步子跨度太大了,容易扯到蛋,即便是現在斐潛還沒有體會到扯蛋的疼痛,但並不能代表未來一定會很順利。

    尤其是斐潛的政策想要在山東之地推行,絕對是行不通的,即便是軍事上占領了,也只不過意味著換一個旗幟而已,真想要從上到下變更政策,就只能是痴心妄想。就像是前秦之法只能在秦地之中運作無礙,但是推及六國,便是一塌糊塗。

    越是加強統治,強力鎮壓,便是越發的引發混亂,就算是秦始皇收繳了天下之兵,鑄造了十二銅人又能怎樣?

    刀槍上繳了,難道心中的不滿和怨恨,也會隨著刀槍一同上繳?

    所以郭嘉認為曹操的這種改良派,更適合大漢,也更契合郭嘉原本的理念。

    郭嘉對曹操的忠誠和對事業的執著追求,是他最終選擇離開長安的重要原因。他覺得只有他自己親自參與到曹操的事業之中,才能確保計劃的順利執行和目標的實現,畢竟郭嘉作為一名傑出的謀士,他對於輔助曹操平定天下,是有著個人的抱負和追求的,所以即便是身體不適,也並不願意就此放棄。

    同時,在一個比較隱蔽的角度來說,斐潛對於郭嘉的『依賴』,顯然沒有老曹同學那麼強。

    斐潛本人已經有一個較為完整的施政綱領,其餘的謀臣都是圍繞在斐潛周邊,查缺補漏,即便是郭嘉加入其中,似乎有一種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的感覺,不管是在政治上還是在軍事上,都無法像是在曹操之處一樣,獲得更大舞台來施展自身的才智。所以在個人的情感需求上,郭嘉也不會留在關中。

    即便是郭嘉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在長安百醫館可能會有更長的壽命……

    同樣的,現如今在中條山大營內,郭嘉也不會因為自己身體的不適而退到後方去休養。畢竟當下的軍事行動是處於一個非常關鍵的時期,郭嘉認為個人的健康狀況固然也重要,但相比之下,整體戰局的緊迫性更為關鍵。

    而且作為一個軍師祭酒,也算是曹軍中央軍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職位,如果在曹操前期戰事順利的情況下,郭嘉還可以表示說將機會讓給其他的人,從容回去治療養病,但是現如今麼,他說自己要去養病,即便是真的生病了,其他的人會怎麼看?山東那幫子人又會怎麼說?

    最為關鍵的一點,是郭嘉自己的責任心。

    他感覺自己是肩負了重大的責任,即使當下身體不適,也不願放棄職責。

    當然,就算是郭嘉回去養病,按照許昌的醫療條件,也未必能夠有效的治療……

    至於長安百醫館?

    現在越發的漸行漸遠了。

    接到了潼關大營報警,郭嘉派遣出了援軍,但也做了防禦的安排。

    倒不是說郭嘉察覺到了司馬懿和郝昭的動靜,而是郭嘉本能的覺得如果說有驃騎人馬潛藏到了中條山大營周邊,那麼一定就不會放過這麼一次機會,必然會來搞些小動作,那麼偷偷派遣出去設在營地外的人馬,就可以給這些傢伙一個驚喜。

    結果沒等到賊兵來襲。

    這讓郭嘉有些覺得詫異,難道是自己的判斷出錯了?

    不過麼,現在無事發生,也是一件好事。

    郭嘉半夜驚醒,又是吹了夜間寒風,支撐了大半夜之後,見無事發生,身體上的疲憊便是慢慢的占據了上風,偷偷的伸出手來,將郭嘉好不容易畫好的思維導圖撕扯得七零八落。

    郭嘉強撐著,吩咐了一些軍務值守之事,又是努力試圖拼湊原本的思維導圖,卻覺得頭昏目眩,便是嘆息一聲,放棄了抵抗,任憑疲憊將自己推倒在了床榻之上……

    就在此時此刻,在中條山上的某處山脊處,一抹流光划過了夜空,就像是要趕在黎明太陽出來之前展現自我一般,帶著一絲絢麗的光色,從天而降,落入了中條山的大營之中,瞬間就潑灑出一片橘紅色的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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