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沉默著沒有說話，炒菜的動作卻慢了下來。

    最後，他將爐灶的火調大，快速翻炒顛鍋，最後手一抬，一鍋的菜就被傾瀉到旁邊放好的盤子裡面。

    他將火關滅，然後小心的碰了一下顧非的手指，順著指尖將自己的手慢慢覆上去：「我知道你沒有開玩笑……我也沒有開玩笑啊。」他緊緊地握著顧非的手指，就像是緊握著自己的黎明。

    &從來不會對你開玩笑。」

    說罷，洛陽將微微有些焦糊的菜餚端起，湊近仔細看了看，眉毛一會兒聚在一起，一會兒又舒展開。

    &點兒糊了，不過還能吃。」洛陽把顧非趕到餐廳去，然後把飯鍋打開。熱氣洶湧熱情地涌了出來，濺了他一身一臉。

    盛了兩碗飯，洛陽把它們放到廚房的案板上，低頭看看，然後將裝著微糊菜餚的盤子端起，把有點兒發黑的菜撥到其中

    一個碗裡。

    滿意地看了一眼盤中剩下菜餚的顏色後，洛陽將它們全部端出去，放到餐桌上。

    因為他反應比較快，被燒焦的菜並不多，所以洛陽也沒有吃到幾口稍稍劣質的菜餚。

    一盤菜，只勉強夠兩個男人吃飽。

    吃完飯之後，洛陽去洗水果，忙前忙後，歡欣鼓舞的樣子就像是要被主人加薪的女僕。

    當顧非面前擺著被切好擺盤的蘋果西瓜等水果，而洛陽還要下樓買更多東西時，顧非終於有些頭疼地叫住了已經要穿鞋的洛陽。

    &還想吃什麼」洛陽回頭問。

    顧非看著洛陽的眼睛，很亮，裡面全是他一眼就能看懂的欣喜。

    他忽然就不知道究竟應該說什麼。

    對於這種赤誠的感情，他慌亂著，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

    「……你別忙著出去，」顧非沉吟了一下，對洛陽說：「我想和你談一談。」

    &談什麼？」洛陽轉身，目光微微游移。

    他坐到顧非身邊，表情侷促，看起來還沒有擺好自己的位置。

    &覺得你沒有想到我會同意你，」顧非凝視著洛陽，五官在這時竟顯出了一種刀刻般的美感。「所以，你現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我。」他掀了掀嘴角，笑容難得地帶了一點兒痞氣。

    顧非說得對，但又不是全對，所以洛陽只能點點頭，再搖搖頭。

    &確，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你相處。」洛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明明低著頭，目光卻向上揚去。

    &心裡想的主要是另一個問題。」洛陽看了一眼顧非身後，窗子大開著，傍晚的餘暉從窗間灑進。顧非正背光坐著，五官也模糊了起來。

    他的目光在顧非身體輪廓的邊緣稍稍停滯，然後開口：「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因為可憐我……才和我在一起的。」

    這段話明明應該鏗鏘有力，可他卻說得吞吞吐吐，看上去竟是已經做好了被施捨的準備。

    顧非直了直身子。

    他的眼神很複雜，看起來有點兒愧疚，又有點兒訝異。接著他的表情轉換了好幾次，拜他還算優秀的演技，微表情十分生動具體，若是有人看清了顧非的表情變化，定能猜測出他腦內的想法。

    可洛陽沒看到，所以他只認為這長久的沉默代表著同意……還有對方對他的一點兒尊重。

    所以他頹喪地垂下頭：「我知道了……對不起。」

    可隨後傳入他耳中的卻是顧非的聲音，難得耐心、難得溫柔：「我不會因為可憐一個人奉獻自己的。」

    看著洛陽忽然抬起頭睜大眼睛，眼底還積存著剛剛情緒低落而產生的淚花，顧非在心底嘆息一聲，繼續解釋：「我同意你，說明我肯定對你是有感情的。」

    至於感情的多少，這就不明說了吧。

    顧非沒有繼續說下去，可這些話就足夠安慰。

    洛陽用力點點頭，腦袋搖晃的頻率太大，讓人忍不住擔心他的腦袋會不會被晃掉下來。

    然後他低下頭，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眼睛，接著繼續詢問：「你想吃什麼水果，我買給你。」

    聽到洛陽又這麼詢問問題，顧非才再次想起自己找對方談話的目的。

    他是想讓洛陽在二人的關係中擺正自己的位置，而非去陳述是否喜愛對方。

    感覺到歪樓的顧非立刻反應過來，再次叫住洛陽，讓他坐回來。

    洛陽已經將身體離開沙發，甚至連腰都微微轉動，做好了出門的姿勢。

    聽到身邊的顧非又叫自己坐下，他將身子一沉就坐了下去，但目光卻疑惑地投過去。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顧非將雙腿交疊，身體也很自然地往沙發的一邊靠了靠，修長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他細聲慢語：「洛陽，我希望你能用一種平等的態度對待我。」他的語氣十分冷靜，裡面卻帶著些醉人的抑揚頓挫，曾經有無數女孩子沉迷於他的這種聲線。

    見洛陽表情疑惑，顧非想了想，慢慢說：「我們兩個人是平等的，」他伸手，指了指洛陽，又點了點自己，「我不會對你卑躬屈膝，但你也不必對我有求必應。」他頓了頓，繼續說下去：「你對我非常好，是我的榮幸，而非你的責任。」

    &以前，我是藝人，而你是我的經紀人，」見洛陽表情認真，顧非繼續說下去：「你其實只需要關心我的工作就好，可你卻做了許多不屬於自己職責的事情。」

    顧非微微笑了笑，裡面滿含善意：「我很感激你。」

    接著，他說了一聲「然而」，語風一轉。

    &而——我現在已經答應了你的請求，我們算是在一起了。在這種關係下，我們應該為彼此付出，而非由你一個人毫無節制地奉獻。」

    洛陽認真傾聽顧非的話語，還時不時點頭，不知是在表示贊同，還是僅僅想用肢體語言告訴對方，自己正在聽他講話。

    顧非的話語告一段落，他閉緊嘴唇，靜靜看著洛陽。

    洛陽坐在沙發上，在顧非的目光中，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表情糾結。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過於殷勤，顧非的這段話也合情合理。

    但他心頭還是泛上一股濃濃的不安，因為顧非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過於冷靜，就像是……就像是一個局外人，語重心長的勸慰。

    這段感情，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