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打聽到消息?」
湛江關一役,聶軍慘敗,損失兵馬近二十萬,幾乎將所有精銳都葬送進去。
儘管中途又幾萬殘兵成功突圍,但這些殘兵一沒秩序二無戰意三缺輜重,幾乎像無頭蒼蠅到處亂飛。他們的運氣賊差,千辛萬苦突圍出來,半道還碰見凱旋的姜芃姬兵馬,又是一頓暴揍。歷經苦難,這些人馬幾乎散了個一乾二淨。幸好樊臣幾個老臣還活著,勉強收攏殘兵。
聶軍只剩殘兵敗將,輜重糧草供應不上,為了果腹不得不開始斬殺有傷的戰馬充飢。
樊臣等老臣碰面之後,仔細詢問衛応等人的下落,兩三日還未有動靜。
此次大敗,幾個看衛応極其不爽的老臣將所有的鍋都甩到了他身上,藉此逃避自身責任。
樊臣沒有理會這些聲音,畢竟現在也不是爭吵內鬥的時候。
他派人出去打聽衛応下落,不論如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一個大活人總不能人間蒸發。
頭幾日沒有消息,樊臣幾乎要懷疑衛応在混戰中被砍死的時候,具體消息傳回來了。
「報——軍師下落已經尋到,可是——」
士兵衣衫襤褸,形態落魄,不知多久沒有好好歇息過了,一雙眸子布滿了細密的血絲。
樊臣忍不住抓緊了士兵的手臂,追問道,「可是什麼?你倒是說呀!」
這話說一半留一半,他是想急死人不成?
樊臣這邊的動靜也引起坐在不遠處修整的老臣注意,忍不住支長了耳朵了偷聽。
士兵咬咬牙,含淚道,「軍師被俘……已經、已經遭遇不幸了。」
樊臣驚得倒退一步,等待消息這兩日,他也猜測過衛応是不是被敵軍俘虜了,但沒想到他會死。轉念一想,這個結果也是合情合理。按照衛応的脾性,沒有以死謝罪都算心平氣和了。
「怎麼死的?」樊臣繼續追問道,「他自己還是柳羲要……」
偷聽的幾人也驚在原地,似乎沒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面面相覷的同時生出幾分莫名感慨。
儘管他們看衛応很不順眼,但不得不否認,衛応對於現在風雨飄搖的聶氏而言就是另一塊「主心骨」。他都出事了,聶氏的未來就更加渺茫了。當然,有人可不這麼想。
這人呸了一聲,唾罵道,「死得好!當真懷疑這人是柳羲派來的細作。自打他衛応一手包攬大權之後,我軍可有一樁順心的事兒?這會兒可好到,傾巢而出強攻湛江關,便宜沒占成反而被人家找了機會一鍋端了。要說這裡頭不是衛応出賣了,老夫當真是一個字兒都不信!」
這位老將罵得很大聲,樊臣這邊自然聽得清楚,試圖反駁但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聶軍已經分崩離析,若是再生出什麼矛盾,怕是連中詔都回不去了。
樊臣袖中的手攥成拳頭,用力握緊,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印兒。
他深吸一口氣,裝作沒有聽到老將的辱罵,耐心詢問士兵。
「據聞柳羲試圖招攬軍師,軍師不應。」士兵含淚道,「軍師一心求死,死於柳羲佩刀之下。」
樊臣又問道,「難道說……這中途無人站出來替軍師求情?」
衛応的兄弟效命於姜芃姬,這可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士兵搖頭道,「小的只打聽到這些,其餘的並不清楚。」
樊臣心下嘆息,追問道,「軍師的屍首,柳羲可有派人送來?」
不論如何,衛応已經死了,那麼按照兩方兵馬交鋒的習慣,屍首應該送回來的。
士兵道,「軍師屍首已經由其兄弟代為收殮,派人送回故里安葬。」
這時候樊臣才想起來衛応出身琅琊衛氏,屬於汴州衛氏的分支,因為分出去兩三百年了,族地都在琅琊郡。若是衛慈幫忙收殮,那衛応的屍骨多半是送回琅琊郡,落葉歸根。
思及此,樊臣感覺無盡的壓力如潮水般湧向自己,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眾人連忙將他救醒,如果連樊臣都跪了,那聶軍就真沒有能扛事兒的人了。
「如今該如何是好?」
樊臣道,「戰敗的消息怕是瞞不住了,此時還是儘快收攏殘兵回到汴州,主公安全要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收攏殘兵也能湊出幾萬,加上聶清手中的兵馬,興許能穩住局面。
幸好——幸好主公聶良臨終之前已經收拾依附聶氏卻野心勃勃的傢伙。
不然的話,大軍打了敗仗,領著一堆殘兵回去,怕是要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
「柳羲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聶氏家底都輸了,此時的中詔就像是剝了殼、毫不設防的雞蛋,任由敵人為所欲為。
樊臣道,「柳羲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但她短時間內也無力再戰。」
聶氏損失慘重,姜芃姬那便就好受了?
別忘了,她是兵分兩路,同時抗下聶良和楊濤的兵馬,兵力太分散,糧草壓力大。
若是不抽出點兒時間修養,怕是她自己都扛不住。
儘管時間短,好歹也是喘息的機會。
樊臣一向不是個喜歡坐以待斃的人,總要掙扎到最後關頭才肯死心。
他的建議自然沒錯,但有人不想同意,心中怕得很。
聶氏在中詔所向披靡,碰到姜芃姬卻處處碰壁,姜芃姬陣前斗將有神跡護體,半夜偷襲又有神跡庇佑她的軍馬,很顯然老天爺的心已經偏得找不到北了。他們只是一群凡人,如何能與身負氣運的「天子」一較高低?聶良和衛応都試過挑戰,結果呢?一個病逝,一個被殺。
樊臣聽到這些理由,險些氣得吐血。
湛江關一役只能說己方棋差一招,反中敵人奸計,技不如人罷了,為何要推到老天爺身上?
不論有多少反對聲音,他們還是要回到中詔的,不然連宰殺戰馬都不夠吃飯了。
這伙殘兵剛走一半,大軍戰敗的消息便傳到聶清耳中。
「你、你說什麼?」
來人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是組合到一塊兒卻無法理解了。
聶軍怎麼會……
來人將那日戰況簡潔扼要地說了一遍,聶清越發麵無人色。
可,壞消息並未就此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