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問這棺木中是否葬著青華帝君的屍身，少女杏兒只是含笑注視著王升，沒有任何回復。

    「我不知。」

    王升和瑤雲都有些疑惑，但這少女只是如此回著。

    不知？

    戊己杏黃旗乃先天至寶，這少女算是它的靈，沒必要誆他們什麼，也沒必要多解釋什麼，一句『不知』，就算是斷了王升繼續問詢的念頭。

    可能是看在小木劍的份上，又或是覺得跟王升同為守棺者，她還是主動解釋了句。

    「待我被安置在此地，這木棺已是如此了。

    確實是青華帝君讓我在此地守候，我當年既決定追隨於他，自該聽他命令。

    其他，卻並非我該管的。」

    王升扭頭看著瑤雲，意有所指的稱讚一句：「前輩當真是靈之典範！」

    瑤雲輕哼了聲，一副全然沒聽到王升說什麼的模樣。

    少女杏兒突然問：「那仙殿中正吸納神木本源的應該就是這株神木原本的靈，也是青華帝君當年的弟子，你與她又有何關聯？」

    「那是他道侶，」瑤雲在旁道。

    「怪不得，她入定時心底總是浮現出你的模樣，」杏兒笑道，「你們生靈當真有趣，哪怕能修成長生道果，也要思慮繁衍之事。」

    瑤雲頓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王升反倒是灑脫的一笑，言道：「對於無盡星空中的一些生來強橫的種族來說，我們人族生來就羸弱，這些也是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吧。」

    「哦？」杏兒卻道，「我曾跟隨在上一位主人身旁，見過女媧聖者創造人族，她明明用造化大道賦予了你們諸多神力才對。」

    「這個……可能搞丟了吧。」

    王升苦笑著應了句，突然想起眼前這位少女，乃是混沌青蓮蓮葉化出的防禦至寶，自天地開闢至今存在已無數歲月，見識與見地自非尋常修士可比。

    「前輩，我有幾個疑問，能否問詢？」

    「自然可以，只要我知道的，自然都會告訴你，」杏兒嘴角始終掛著柔柔的笑意，像極了當年的牧綰萱。

    只是，當時的師姐還有些虛弱，自不如杏兒神采飛揚。

    之前杏兒有提過，先天至寶本不該有器靈誕生，這是大道不允的存在，她也是借著這株神木才誕生了靈體。

    神木原本的靈經過六道輪迴化作了華卿，華卿的轉世身便是師姐，故兩者面容身形有些相近。

    不等王升發問，杏兒又道：「只是，我常年也只是在靜寂之中，極少露面，也就有幾次鬥法見過外面的情形。」

    王道長頓時一陣無言。

    也對，平日裡這般先天至寶，自然是被擁有者放在儲物法寶、芥子乾坤中，又不會走到哪都披在身上。

    「是我有些唐突了……前輩可在天庭破滅之戰期間出過手？」

    「自然，」杏兒道，「當時青華帝君持著我，在天庭破滅時救出了不少神仙。

    只是，當時青華帝君已是被天人五衰折磨的沒了多少實力，也只能不斷催動陣法，也因那一戰而病重。」

    她看著這木棺，低聲道：「我雖不知這木棺中到底是不是青華帝君，但他讓我守著此地，必然是有深遠用意。」

    「唉，」瑤雲突然輕聲嘆了口氣，突然對著木棺跪了下去，埋頭跪伏，往複數次。

    杏兒問：「這是青華帝君的故人嗎？」

    「不是，她是天庭十三公主，昊天仙帝之女，」王升在旁解釋了句，杏兒輕輕點頭，並未多言。

    瑤雲叩拜完了木棺，眼圈略微有些泛紅。

    王升溫聲道了句：「錯並非因你，當年之事尚且不明，言說誰對誰錯依然為時過早。

    別難過了，我定會陪你查清天庭破滅之後的真相。」

    「原來你是想問這個，」杏兒道，「我當年曾聽青華帝君的幾位屬下憤聲疾呼，說仙帝棄他們而不顧。

    但青華帝君呵斥了他們幾句，似乎有說過『仙帝若不去一搏，天庭同樣會破滅，三界依然會重歸無序』這種話。」

    仙帝若不去一搏，天庭同樣會破滅？

    三界依然會重歸無序？

    王道長有些疑惑，一旁的瑤雲卻只是低頭一嘆，不知在思索什麼。

    木棺在前，不知是否葬著四御大帝；

    先天至寶在前，卻無法拿取；

    王升對此也只能苦笑幾聲，隨之將這些無奈掃去，恢復了清明心境；這些本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真仙能夠左右的，能有幸見到戊己杏黃旗這種原本只存在於縹緲傳說中的先天至寶，已是自身幸事。

    非我劍寶，何必多取？

    非我劍道，何須多問？

    「前輩引我來此地，該不會就是想打我三下吧。」

    「之前我並沒有感應到它的存在，」杏兒指了指王升胸口，小木劍已經竄到了這個方位。

    她道：「我引你前來此地，其實本就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正在上方寶殿中的華卿對你處境十分擔心，怕你在外有什麼危險，我又見你有心月狐的玉牌在，便將你引來了此地。

    這個與你。」

    杏兒手指對著王升輕輕一點，戊己杏黃旗輕輕晃動，在它被霧氣封鎖的旗面上飛出一道土黃色的流光，化作一面銅鏡，懸浮在王升面前。

    銅鏡之上氤氳著道道仙光，很快就凝成了清晰的畫面。

    王升能清楚的看到，牧綰萱此時正張開雙手漂浮在一處『湖泊』中，衣裙緊貼在身上，長發在身後飄散，美不勝收。

    「這是我本體化出的一面鏡子，」杏兒道，「只要在此地，你都可通過它觀察大陣內外情形。

    這神木與周遭大陣，都與我相聯，應當你助你躲避一些危險。

    若是遇到什麼厲害人物對你出手，只需將這寶鏡拿在身前，它可護你兩次。」

    這話說的雖然輕鬆簡單，但仔細品味，倒是頗為霸氣。

    杏兒所說的厲害人物，應該就是指那些大能，而這面銅鏡能在大能面前護他兩次！

    臨時性的防禦至寶，免死金牌！

    不過，王升更看重這銅鏡另一個功用監察全局。

    他心念剛一動，畫面立刻從仙殿中泡澡睡覺的師姐，轉到了俯瞰整座大陣的視角。

    這銅鏡只有巴掌大小，但卻將一應畫面分毫不差的呈現；得了媧皇一族本源之力後，王升的目力也非普通真仙可比，此時雙目掃過，已是將大陣各處的情形盡收眼底。

    外圍已經有不少修士在小心翼翼的向前探索，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一處處封鎮著寶物、藥草的禁制周圍，也有不少修士在鬥法。

    而王升仔細尋找，發現外陣中已經有不知多少骸骨，在一些殺陣之中，更是血流成河、屍骨堆砌。

    「這是有多少仙人已經死在了此地？」

    「能得到好處的只有少數罷了，」瑤雲低聲道，「但總有人覺得自己能走運，殊不知也不過是做了為旁人鋪路的白骨。」

    杏兒道：「青華帝君的弟子已經尋來了，這些禁制其實已經無用。

    按青華帝君當年的命令，在華卿完整接納了此地道承，且吸納足夠的神木本源之後，我就會帶著木棺離開此地。

    到時你需記得不要離神木太遠，我將你和華卿一同帶離此地。」

    「好，」王升立刻點頭答應了聲，心中一塊大石頭總算徹底落了地。

    他之前就一直擔心，自己和師姐進入此地太過容易，出去的時候必然會遭受四面八方高手的圍攻；

    不曾想，青華帝君已是將諸事安排妥當。

    接下來，自己只需要阻攔那些人接近仙殿就是了。

    「前輩不能現在就出手關閉大陣入口嗎？」

    「青華帝君並未料到會有自己的弟子抵達此地，故並未下這般命令，」杏兒道，「我只能遵照青華帝君留下的命令行事，仙殿之中並非只允一人進入，只要一路闖過生死關抵達此地的，都可進入仙殿修行。

    但那樣，勢必會分走你道侶的諸多好處。

    若你也想進仙殿拿取青華帝君道承，可以現在就去陣外，然後將手中玉牌交給旁人，再闖一遍過來，那你也可入仙殿中。」

    王升頓時苦笑著搖搖頭，「算了吧，我守著師姐就好了，道承太多也煉不轉。」

    這少女目光有些狡黠，「青華帝君的生靈大道，可是有無窮潛力，據說能超越聖者之道的存在喲。」

    王升默默的搖搖頭，右手張開，五指指尖冒出了五大劍意。

    星辰、天劫、純陽、兩儀、滅龍……

    殺眾生劍意在王升心底只是『得』來的，並非自己修行而成，此時並未顯露。

    但饒是如此，杏兒也頓時不再多言。

    「你這劍意是如何領悟到的？」杏兒指著天劫劍意問了句。

    王道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頭頂；杏兒面露瞭然，並未多問。

    拿了銅鏡，王升此行也並非全無所獲，杏兒也沒什麼能給他的了。

    心念著外面的情形，王升想著告辭離開，拿著鏡子好好照照大陣內外。

    但他剛要動身，杏兒卻道：「那些闖陣者想要過第一關要花費許久，在這之外有混雜了少許神木本源的靈氣，你且在此地修行一陣，對你應當會大有裨益。」

    「多謝前輩指點。」

    「無妨……」

    杏兒注視著王升胸口，目光頗為溫柔，「今後還望你善待於它，若是遇到了要打你的寶物，讓它幫你說說情就是了。」

    王升笑著拱拱手，又感覺到了渾身劇痛……

    瑤雲化作無靈劍漂浮在一旁，王升握著銅鏡轉身向外飛馳，能看到一層淡淡的薄膜，外面就是濃郁的碧綠色『湖水』。

    進入湖水前，他扭頭看了眼，見到那木棺各處縫隙又有灰色的死氣滲出，而少女杏兒已經沒了蹤影，只有戊己杏黃旗在那輕輕飄舞。

    小木劍在他胸口鑽了出來，似乎也有些戀戀不捨。

    王升屈指在它劍尖彈了下，笑道：「你家裡勢力挺強嘛。」

    木劍發出一聲嗡鳴，咻的一聲回歸王升體內，自行鎮壓殺眾生劍意，卻是懶得搭理這個劍主。

    王升頓時在心底感慨不已。

    以後要是能有個像杏兒這樣如此尊重主人話語的靈，那劍修人生也就真的圓滿了……

    背上的龍劍輕輕顫鳴了幾聲，某條一直被漠視的小龍，弱弱的刷新了下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