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一直以來，都是文靜、內向的，不吵不鬧，溫柔賢順。

    正因為她太過溫順，溫順到楊飛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離開。

    然而，「離開」來得這麼突然，楊飛措手不及。

    是啊，她說得對啊！

    楊飛有什麼理由、又有什麼身份，去阻擋她離開？

    回家鄉去，拿一個行政編制，這是多少人讀書上進的夢想？

    是多少校長、老師激勵學子的話語？

    是多少父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愿？

    升官發財，光宗耀祖。

    發財畢竟還在後頭。

    士農工商，商字也在末尾。

    能致仕，誰為商？

    自古以來，在我國，真正聰明的人，很少有從商的。

    現代社會，商業發達，商人地位提高了，出現了不少儒商。

    也正因為知識人從商的多了，經商貿易才有了長足的發展。

    寧馨學歷這麼好，畢業之後，本就可以謀個好差事，走她的康莊大道。

    要不是楊飛事先設計，畢業時又動之以情，把寧馨和陳沫兩個「美貌與智慧並存」的清大才女請來當秘書，估計她倆現在另有一番發展了吧？

    寧馨是今生才闖入楊飛生活的。

    他並不知道她將來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

    也許，如果沒有遇到楊飛，她會過得更好呢？

    畢竟，人生的價值，生活的幸福值，並不能單純的依靠年薪的多少來決定。

    楊飛躺在床上，一時無法入眠。

    他忍不住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她。

    「睡了嗎？」

    電話接聽了，但她不說話。

    「寧馨？」

    她還是不言不語。

    「你真的要回家去上班嗎？早知道要走，當初又何必來？」

    「呵呵，人生不就是這樣嗎？來了又走，聚了又散？我們這一生，永恆的相聚是泡沫，只有分離才是人生的真諦！」

    楊飛本來是想留她的，卻被她的三言兩語，說得快要淚目了。

    「小時候，我家養過一隻小狗狗，我是獨生女，所以把小狗當成最好的夥伴，甚至把它當成姐妹一樣，連睡覺都要在一起。我以為它會陪伴我長大，可是有一天，它忽然就不見了，後來我才知道，它是被人打死了。我媽怕我哭，所以一直沒告訴我，只說它走丟了。為此，我還一直憧憬，有一天能在街上遇到它呢！早知道要走，它當初又何必來呢？害得我牽掛它，哭它……」

    楊飛想安慰她，卻找不到話。

    「小學時，我有很多鄰居小夥伴一起玩耍，當時我也以為，我和他們肯定會一直在一起玩的，可是長大以後，有的出了國，有了搬了家，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了。曾經以為的天長地久，不過是當時的惘然。當我們幡然醒悟，才發現執著的人才是錯誤。人生痛苦的根源，正是因為動了情。」

    「寧馨！」楊飛的雙眼，忽然間濕潤起來，「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我要是不動情，我要是不愛你，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因為當初那隻狗，是我選擇要養它的。世上那麼多的狗，我唯獨選了它，這是緣，也是份。我既然接受了它來時的歡樂和喜悅，當然也要承受它離開時帶來的傷心痛苦。兒時的那些夥伴，又何嘗不是如此？街面上那麼多孩子，我偏和他們幾個玩得要好，這也是我的選擇，你說是不是？」

    「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和你與狗之間的感情，和你與朋友之間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其實，小狗死了，我可以另外再買一隻。小夥伴離開了，我也可以再找幾個一起玩。可惜，我是個死腦筋的人，從此，我再沒有養過狗，也很少再交到知心的玩伴。我以為我豁達了，我以為我長大了，可惜，此刻我才知道，我並沒有……我還是會因為離開而傷心，甚至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寧馨！」楊飛深情的呼喚一聲。

    「楊飛，你和我不同。小狗沒了，你會買一條新的來養。夥伴走了，你馬上就會交到新的夥伴。我走了，你也會有新的……」

    「呵呵！」楊飛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我們一定要相隔一堵牆，然後兩個人通過電話交流嗎？你過來，或者我過去？」

    寧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過去吧。躺著接聽電話，手好累，耳朵也痛。」

    楊飛跳了起來，打開門。

    不一會，寧馨才施施然走了過來。

    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居然穿好了衣服，還化了個淡妝。

    楊飛一把將她拉進門，笑道：「大半夜的，你要不要這樣正式？」

    「人要是不自尊，還能期待誰尊敬你？」寧馨淡淡的回應一句，「就是因為我一向不自尊的原故，所以你才不尊重我。」

    「天地良心！我幾時不曾尊重過你？我要是有這樣的心，叫我不得好死！」

    「每次正兒八經跟你談事，你就這樣不認真。算了，我回去睡覺了。」

    「行，我們好好說話。」

    「那你坐好。」

    「我坐好了。」

    寧馨看著他挺胸拔背，正襟危坐的樣子，不由撲哧一笑，說道：「你還真聽話！」

    楊飛道：「我們現在談正事。說吧，我要怎麼做，你才不離開？」

    「你真捨不得我啊？」

    「廢話！」

    「唉，可是，你也只是現在這幾年捨不得我而已，等我年歲漸長，花容漸失，你就會趕我走了。」

    「那我賭咒發誓？」

    「那倒不必。你真要留我，必須依我三件事。」

    「只要你肯留下，別說三件事，便是三百件，我也依你。」

    「第一件，以後不可以再見一個愛一個。」

    「我哪有啊？你這就冤枉我了。」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明白。」

    「你是說劉玉吧？我真的只是愛才心切。而且，蘇桐對陳沫當我秘書，頗有微詞，想把陳沫調離我身邊。如果陳沫離開的話，總不能所有的工作，都由你一個人來做吧？總要幫你找個副手。所以我才一直在物色秘書和助理人選。」

    寧馨一怔，問道：「蘇桐為什麼要趕陳沫走？」

    「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還是她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知道什麼，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趕她走。」

    「你心裡是知道的！我倒是好奇，她既然那麼厲害，為什麼不把我也趕走？」

    「寧馨，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你可以不能說走就走啊！如果陳沫一走，你再走了，那我身邊連個放心適意的人都沒有了。你剛才說三件事，還有兩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