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會告訴他不一樣的答案，」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讓霍普看出不對勁來，說道：「我一直以為你的想法會有不同。」

    「也許曾經有過，我這個人比較反叛，曾經的教育機器滅國，還有電影人工智慧毀滅地球等，我都不屑一顧。可刀鋒這件事也給我提了醒，這世上沒有破解不了的系統，依賴於機器和系統終有一天會被反咬一口，而對於我們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來說，被咬下來的可能就是我們的腦袋，那是我們不能冒的險。我明白，胡楊也明白。」

    「他在這方面很厲害，可能這件事讓他也有些警醒吧，所以特意問了你。」我說道。

    「我只是覺得奇怪，那天的通話有些突然，胡楊聽上去也有些不正常，而且之後我就發現你們之間出了問題，所以難免和你聯繫起來，以為這中間有什麼聯繫。」

    「確實是有關係的，那應該就是他不正常的開始吧，」我低頭看著杯子，默默的說道：「只是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一直躲我。」

    我抬起頭看著霍普，眼淚慢慢的湧上來：「霍普，其實，我很難過，難過的要死，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才發生現在的事情。可我又不敢將我的難過表現出來，這樣的敏感脆弱的我，遇到點事情就經受不住哭哭啼啼，怎麼能夠待在胡楊的身邊呢？我對於他，連點用處都沒有……」

    「你不要哭，」霍普將紙巾遞到我的手中，說道：「艾米麗，你有理由難過，我知道胡楊對於你的意義，這段時間你過的很辛苦。其實，你剛見到我的時候那樣的冷靜我暗地裡還有些驚訝，原來你只是將情緒藏了起來……」

    「我不想讓你們認為我只能依附於胡楊、毫無用處，情緒外露的任何人都能看破，我想要讓你們看到勇敢的我，自信的我。我不想讓你們低看我。」

    「沒有人會低看你，艾米麗，」霍普將手搭在我的肩上，正視著我的眼睛，說道：「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任何的掩飾，在我面前，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都懂。至於胡楊，我知道他對於你的意義，也明白你對於他的意義。艾米麗，你不是個普通的可以被替代的存在，胡楊，他，」霍普的眉微皺了下，猶豫著說了下面的話：「他……愛著你。」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顫了下，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霍普，只聽他接著說道：「你對於他，遠不止朋友，親人這樣的存在，你是他的精神支柱。因為你在那裡，他每次任務都抱著必須回來的信念，很多情況下，他不是在拿命去搏任務成功，而是在拿命去搏回來的機會。同樣，在他昏迷的時候，他唯一信任的人是你，只放心將所有的一切交給對於傭兵一竅不通的你。就連那次咖啡館的見面，也是他的要求，他想要帶你去喝咖啡，他想讓你開心，艾米麗。他對你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聽了後面的話，我就明白了霍普所說的愛和我以為的愛不是一種，但我也無比滿足，可我的戲還要演下去，我低頭，避開霍普的目光，這是個雖然試探了我卻在真心說話的朋友，我沒有辦法再對著他的眼睛撒謊。

    「我明白的，只是，也許現在有人代替了我，成為了他的支柱……一切都已經變了呢……」

    「你是說伊莎貝拉？」霍普說道：「最近關於他們的新聞確實有些多。不過任何人，艾米麗，我是說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取代你在胡楊心中的位置。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才出現現在的狀況。可我很明白，胡楊是在乎你的，我和他當朋友這麼久，每件事我都看的清楚明白，他把你看的很重。他在躲你，恐怕也是知道見到你的那一刻就無法再冷落你了，相信我，我會把他約出來，讓你們和好的。」

    「好吧，謝謝你。」我邊擦著眼淚邊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還在你面前哭了。」

    「沒關係，哭出來會好受些。你放心，我會儘快安排時間的。」霍普拍拍我的肩，接著說道：「好了，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直到霍普走後，我回到房間中，我才終於放鬆下來，我把自己埋在床里，慢慢的捋著今晚的談話。

    很明顯，因為胡楊的反常，霍普對於我的身份有些懷疑，但被我騙過了，只是以後還要小心他的試探。雖然我認為他是朋友，但我不知道他這個朋友在知道我的真正身份的時候會怎樣做，那是我無法冒的險。

    我的哭泣也不是故意裝的，只是當時太難過，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眼淚了，只能任我的情緒掌握，順便也可以更好的消除霍普的疑心。

    我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很虛假，在我唯一的朋友面前，我還要演戲來欺騙他，就像曾經在小店中面對著各種各樣的客人，即使受到刁難也笑臉相迎一樣，只是，這次，我覺得難過，心累。

    即使他有試探我的意思，卻不是要害我，他扔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欺騙他。

    曾經以為來到了校園裡面，一切都會變得簡單純淨，看來我錯了，這裡，也並不是那麼讓人開心的地方，儘管有美好，卻也因為我的過去，我的身世，以及懷疑與猜忌而終究成為回憶。

    胡楊為什麼會問霍普那個問題，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他是在向他最親近的朋友詢問意見，他在問我這個機器人是否可信，霍普不懂問題背後的深意，我卻一聽就明白了。

    刀鋒的事情我並不清楚，可是，或許從那時開始胡楊的心底就埋下了一個念頭，一絲懷疑，對於機器，對於編碼，對於我的不信任。只是我們的關係，讓那個念頭只是剛露出了頭就被壓了下去，若是沒有引子可能永遠都不會生根發芽。

    而血樣測試的結果，就是那個引子。

    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胡楊在那個實驗室中做了怎樣的實驗，得到了什麼結果，但那卻是一個不能告訴我的秘密。

    因為，他在害怕。

    他害怕若是有一天我受到了同樣的黑客攻擊，所有的秘密都再也保不住了。

    曾經的過去，我都知道，已於事無補。

    而那個秘密，我若是永遠都不知曉，便不會對他產生別的威脅。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也不想知道，若是真的有一天我會成為威脅他的手段，我也會恨我自己知道了本就不該知道的事情。

    可我現在也恨，為我渾身的鋼筋鐵骨而憤恨。

    身為機器人，即使我有了生命和情感，我也永遠失去了對胡楊表露心意的資格。

    但能留在他身邊也是好的。

    可現在，一次黑客攻擊的意外，一個重要的不可知的秘密，讓我發現，身為機器人的我好像也失去了待在他身邊的資格。

    對於胡楊來說，我永遠都是一個□□，就像那個機械臂對刀鋒一樣，一旦被攻破，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受我的思想控制了，即使我不願意，胡楊也會因為我而受到傷害，那是我永遠都不想看到的。

    曾經我為能擁有思想，成為第一個人工智慧，而真切的感受這個美好的世界而開心。

    現在我在床/上默默的流著眼淚，為了我因為機器人的身份所失去的緬懷。

    如果，我不是機器人，該多好。

    或許，即使有天有人對我動手，也有辦法能夠保住胡楊的秘密。

    有了這個想法，我直接登錄星網想要搜索些信息，到最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就睡了過去。

    我等了三天，霍普都沒有約到胡楊，發了信息催問他，得到的卻並不是讓我開心的答案。

    胡楊似乎知道了霍普是在幫我，對於霍普的邀約都採取了避讓的態度，完全沒有想要和他約定地點見面的樣子。

    霍普也沒有辦法，接下來的幾點，我們只好採用最開始的笨辦法，盯人守人。

    只要是知道胡楊的動向，我都會立刻衝到目的地，爭取能和他見一面。

    我是真的有點急了，有一次甚至找到了他的課堂上，但只見到了生氣的老師和竊竊私語用異樣眼光看我的學生。

    第二天，整個星網都是這個事情，還有人編出了胡楊，伊莎貝拉還有我新歡舊愛三角虐心戀的故事。

    胡楊因為我離開了上課中的課堂，讓我很不好受，而星網上那篇故事更是讓我無話可說，之後，我再也沒有去課堂上找過他。

    我知道，他來到這裡不是玩，而是真真正正的想學些什麼，我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固執去打擾他難得的機會。

    但我必須要見到他。

    我已經申請了外出任務的隨隊，而霍普也幫我找到了帶我去k星的人，甚至還幫我談到了友情價，我在曼尼爾頓大學上個學期的工資再加上曾經小店裡面掙的一些錢剛好能夠支付。

    這個月的17號我就要離開了，我不想心有遺憾的離開，我想要親口告訴他我的承諾，讓他不需要擔心，不需要再躲避。

    走之前的一天，我總算堵到了胡楊，在校內的一家高檔私人餐廳，他正和伊莎貝拉在一起。

    兩人有說有笑，遠遠看著就知道相處的很愉快。

    胡楊看到我的時候，臉上有一瞬的震驚，很快又沒有一絲波瀾。

    看到他那冷酷的樣子，我忽然覺得胸口的位置針扎般的疼痛。

    看來，我還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勇敢淡然，親眼看到胡楊這樣的態度，還是會被刺痛，還是會覺得傷心難過。

    我勾起一抹微笑，對著坐在胡楊對面的伊莎貝拉笑道：「道林小姐，我有些事情想和胡楊單獨談談，你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

    胡楊沒有說話，但讓人欣慰的是，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繼續坐在那裡。

    伊莎貝拉一直都在優雅的笑著，她放下手中的紅酒杯，用餐巾輕輕的擦了擦嘴唇，才開口說道：「我們正在用餐，艾米麗，你這樣做似乎有些不合禮儀。胡楊，你覺得呢？」

    我看向胡楊，他的臉色平靜，所有的情緒都被掩藏。

    他並沒有看我，只是說著：「艾米麗，這麼多天了，我以為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知道，我什麼都明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說道。

    胡楊抿了抿嘴唇，並沒有說話。

    我一直看著胡楊，這時卻聽到身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轉過身去，才發現餐廳的保安竟然來了。

    他們直接過來抓/住了我，將我架起來向門外移動。

    一個總管打扮的人正對著伊莎貝拉和胡楊鞠躬說道：「道林小姐，胡先生，很抱歉，以為我們管理的疏忽，打擾了你們的雅興，這是餐廳送給你們的紅酒，請好好享用。」

    「胡楊！」我只喊了一聲，嘴就被捂住，我看著胡楊坐在那裡不動的樣子，而我被慢慢的帶離他，終於忍不住，眼淚立刻就涌了出來。

    被扔出餐廳門外的時候，我被推倒在地上，我轉頭看向餐廳門口，並沒有發現我期望中的身影，只好慢慢的站起來，向著我的住處走去。

    我攏了攏我的大衣，想要隔絕不斷侵入的涼意，卻終是徒勞。

    原來，書上說的都是對的，初春的時候，寒意更勝。